说着就站起了身子,易水忙在他身侧扶他,把邱大夫送到了床榻。

云葭睫毛轻闪,她幼时被宠的厉害,免不得有些骄纵任性,后来之所以变得软弱好欺,大部分都是因为在周家村的那五年。

她刚说完,却一抬眼看见了二舅舅身后的易水,正含笑看着她,唇角翘起的弧度十分微妙,云葭脸颊上刚刚消退下去的红晕,唰的一下又爬了上来。

云葭这才松了一口气,提着木桶出了院门。

刘氏也咬着牙道:“还有宋老爷家里赏的青釉瓷碗,一定要让这小丫头赔!”

昨日知道消息,于氏就赶忙去成衣铺子里买了几件衣裳,这会儿正拿在手中比对,左看右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衣裳的料子不好,根本无心听谢子愈说话,自个儿在那儿念叨着,“不行,不行不行,等我阿沅接过来了,要让府里的嬷嬷给她量身子,这衣裳啊,还得量着身子做才行。”

生寿摸了摸脑袋,道:“少爷,小的来咱府里的年头尚浅,不认得…”

易水道:“吾奉师命,前来求见谢先生。”

云葭抿唇笑了。

云葭:“……”

书铺里常年里也就一些熟客会来买书,且多半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故而那两本医案杂集也不难找,掌柜先生很快就从书架上头把它们寻了出来。

…年节里,大家都忙着走亲戚,但邱大夫和易水都没有什么亲人了,故而这个春节,除了大年初一那日热闹了一些,剩下的日子倒也跟往常没什么差别。

云葭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她垂下眼帘,双手交握着掩饰内心的紧张。须臾,她抬起眼睑,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阿沅对邱大夫所言,俱是实话。”

进了屋子,关上门,易水才把云葭放了下来,他从书架上挑了本书给云葭,道:“阿沅先看会书。”

高手过招嘛,她懂得,灵光一闪而过的刹那十分重要。

邱大夫和易水一直都面无表情。

昨天下午,周二叔一直追问,易水便起了借周二叔之口的心思,故意对他说了云葭还在昏迷的事。

他推门进来,带来了冬夜的微凉。

邱大夫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放下吧。”又从袖笼里拿出了一盒药膏给云葭,“今日下午刚制好的化瘀膏,涂抹在伤口处即可,每日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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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孙妈妈带她跑了这么远。

云葭想着想着忽地笑了,她七岁,他十岁,他们都还小。往后数年里那些可怕的事情都还没有生,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云葭好奇,以易水少年那如此简练的说话方式,会怎么转告邱大夫的话。于是她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院门口的动静。

“呵~真是傻了。”云葭随意抹了抹眼角,低低道,“不就是做个早饭,还扯到信任这么大的问题上来了?”

屋门突然被推开,易水拿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了里间,把包袱放在了床上。而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这才拿着外衣回到了云葭身边。

邱大夫转头看着躺在病榻上的小云葭,叹息道:“为师亦有疏忽之处,这样吧,你去看看家中有没有大些的木桶,还是给这小姑娘泡药酒里吧。”

“常兄弟,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啊?村长咋这么着急把俺们叫回来,还不让俺们回家?”周大海身上穿着厚厚的棉服,脸色润红,许是常年在宋员外府上做事的缘故,他习惯性的笑着和周盛说话,眼睛半眯,显得眼角有些尖锐。

接着又有人道:“大夫来了!”

妇人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头。

云葭抱着一张薄薄的的床单,在角落里瑟瑟抖,原本应该粉润的樱唇,现在却已皲裂,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水分。

大太太?秋雨一阵鄙夷,整个安郡王府谁不知道大太太只不过是一个摆设?整日里避在一间小破佛堂里,活的还不如府中体面的婆子。

于氏忙起身在她后头追她,“小冤家,你快回来,不准到你舅舅那里去!”

于是在永定四年的二月里,谢府和风堂的老少仆妇们,平生第一回见到她们二夫人不顾形容追在一个小孩子身后乱跑的样子。

…而此时的谢应正在书房,一个小厮站在他的跟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老爷,这是国公夫人的回信。”这小厮便是当日谢应派去京都送信的人。

谢应接过信,边拆边问:“见到国公夫人了吗?她看起来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好些?”

小厮认真回想了片刻,才道:“老爷,小的没敢抬头看国公夫人,但她是躺在榻上见小的的,期间国公夫人还咳了好几声,小的听着…”

小厮顿了顿,没敢再说下去。

谢应闻言不禁担忧,上回他进京见允慈的时候,她还没病的这样重,这回竟是都到了躺着见人的地步了吗?

他拆开信,偌大的信纸上只有两个字:盼归。

字是允慈写的,但那两字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谢应看着信纸上笔划横斜的字体,眉心一阵子紧。

荣国公府到底是怎么给他妹妹治病的!

谢应气恼,恨不得立刻奔去京城。

“你先下去歇着吧。”谢应对小厮道。

小厮应下,退了出去。

谢应在屋子里独自转了两圈,随后脚步一顿,朗声喊道:“福伯。”

一个鬓角白,但是精神抖擞的老人进了书房,“二爷,您唤老仆?”

谢应快步走到了书桌前,道:“福伯,我写两封信,一个送去洛阳郡给大哥,一封送到江西给三弟,您找两个靠得住的人。”

福伯道是,正准备退出去,却听谢应又道:“等等。福伯,再命人去准备马车吧,通知和风堂收拾云葭的行礼,不等再等了,明日我就要带云葭赶去京都。”

福伯愣了愣,“可是今年各地商铺的账册…”

“那些晚点不要紧,实在不行,我就向大哥先把子津借过来,总之,”谢应说到这儿,抬头看福伯,道:“什么都没允慈要紧。我总觉得,这整件事都不对。”

福伯点了点头,道:“好,那老仆这就把事情吩咐下去。”

和风堂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一听要回京,于氏和云葭都怔住了。

于氏问福伯:“这么快,不是说到二月底再出去京都吗?怎的现在就要走了?”

云葭也仰头看着福伯,她想不通二舅舅怎么会突然改变了计划,是事务都忙完了,还是京都出了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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