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回来,她的神色间便多了几分敬服。

沈南霜迟疑了下,才答道:“应该是太子妃。”

一而再地抛弃恋人,抛弃亲子,终还弄个容色寻常的女儿嫁过来,算是补偿他们父子吗?

木槿嫣然而笑,“楼大哥在疗疾,又非沐浴,有什么看不得?一念正则万物皆正,一念歪则满目污秽。这样的关口能转到别的念头的,多是那些满面春风口蜜腹剑的伪君子。太子应该不是这类人吧?”

顾无曲所用之针为金针,木槿曾在其母那里看到过多次,知道此针乃用九分黄金加一分黄铜所制。金性不随四季寒温变化,刺入人体不会涩滞难起,且黄金柔韧不易折断,医者施来更多了一重保障,故名医多爱使用金质毫针。

他垂眸看着榻畔顾无曲刚刚抱来的一堆东西。

许思颜、木槿齐齐惊呼,一时顾不得再和对方争斗,先疾奔过来瞧楼小眠状况。

楼小眠正苦笑之际,忽听木槿惊叫,“丁”的一声,簪子失手落地。

许思颜捏紧她的肩,“你躲得起,却躲不了!”

可他楼小眠的命,绝对没这二位金贵。

木槿若无其事地笑笑,“是太子么?我瞧未必吧?”

木槿抬头看时,却见青山如画里,守静观几进殿宇,俱是白墙青瓦,坐山拥水,颇有出尘之意。道观旁有湖水清明如镜,静静倒映着岸边的蒲苇烟柳。一叶扁舟,正悠缓地破开镜面,留一道笔直雪白的波痕。

那边城门守卫已急急让开道路,让楼小眠的车驾离城。

缭乱的长发拂到面颊,挡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笑意里并没有凄凉自伤之意,但不知怎的,木槿看着那双静若深潭的眼睛,一时竟不敢细问下去。

楼家侍仆都在为明日的出行做准备,书房里只有楼小眠独卧于软榻上小憩。大约夜间着实没睡好,已经睡得沉了,连木槿在他身畔走来走去都未惊醒。

楼小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笑非笑。

“……”

楼小眠虽不曾见过深居简出的太子妃,但对这对夫妻的情形早有耳闻,摇头苦笑,又诧异问道:“若是太子妃被劫,不是该尽快找人吗?怎会这时候出京?”

以他们的身份,数十年、数百年后,也许会成为说书先生那里的一个传奇故事呢!

太子许思颜身边便有个女侍卫名唤沈南霜,容色武艺俱佳,很得宠爱;慕容依依将门虎女,也曾学过些拳脚,但她早就是太子侧妃,生恐练出个粗手大脚,失去如今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媚人风姿,故而早就把武学一道放下了。

而她,似乎也太久没像昨晚那样欢畅舒心了……

许思颜漫不经心地应着,神色异常淡漠。

多少人认为她配不上他,可又谁又知道,她其实也瞧不上他呢……

木槿奔过去瞧时,他已喘过一口气来,抬头向她勉强一笑,“不妨事!”

惊恐回首时,只见屋内只有那少女独坐琴边,指尖撩动如有神助,精灵般挑舞于丝弦之上,竟让那细细的丝弦瞬间有了勃发的生命力,奔惊雷,奏鼓点,豪宕喊杀声四起,如席卷一切的海潮,雄壮慷慨,快要卷尽前方波涛万丈。激越劲健的琴声里,有笛声奔起,如金鹏展翅,直破云霄,正与那琴声相和相依,狂肆不羁,仿若万马奔腾,横扫千军,其锐势可惊天地,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