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当面道出的轻视,更何况道出这句话的是他的妻子,这与感情无关,与尊严有关。从她嘴里道出这样的话,比之前那些流言的杀伤力更大,因为他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瞧着手腕上那几道清晰的淤青,绿珠吓一跳:“这,这是……时少爷弄的?”

“是香兰儿和夜荷。”那丫鬟说着就有些着急地对叶楠夕欠了欠身“侯爷让我过来找贝虎的,三奶奶若没别的事”

陆真瞪了她一眼,然后撇了撇嘴:“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还到处乱跑,那家伙也真够没用的。”后半句话他稍放低了声音,但是语气里的不满和嘲讽却非常明显,听的人也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此时,那车夫已经不知被人挤到哪里去了,而后面好像真有人摔倒了,一时间挤成一团,哭喊叫骂声连成一片,场面更加混乱了。叶楠夕和绿珠没法再往后退,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另一边避开。

紫草心里松了口气,即点头应声。

绿珠怔了怔面上露出几分难过,良久,轻轻一叹:“三奶奶别难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明明是少爷你自己先问我的,司南垂下脸硬着头皮道:“我知道少爷心里的苦,可是那萧三爷也是个好面子的,而且萧三奶奶的父亲又是萧三爷的老师,萧三爷是绝不会休妻。之前出了那样的事,都能答应将人接回来,可想而知萧三爷对三奶奶也是颇为看重。至于萧三奶奶,她若真是为着少爷您着想,就应该知道避嫌,不令你在花蕊夫人跟前为难才对。”

萧玄没有拉开距离,只是侧过脸,看着叶楠夕问:“为什么?”

萧时远目中微喜,随后就扬了扬嘴角:“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知道该怎么做,他日,我定会让你重得自由身,回到我身边。”

旁边一直等着看好戏的女人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大失所望,更有人心里生出不可言说的失落感。

刚刚一直动晃的耳坠儿甩到他的下巴上,微凉的耳珠从他唇上擦过,鼻间闻到一股说不出名的淡香。

见她忽然就呆在那,萧玄不解站起身走过去,抬手在她额上碰了碰:“不舒服?”

危难时候不见援手,平安时却紧追而来,她就是个丫鬟,也替三奶奶觉得不值当。更何况,萧时远此时的行为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丁四奶奶又不是随便什么人。”叶楠夕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就看向丁四奶奶,接着道,“只是不知四奶奶想让姐姐具体帮忙什么,不如说来我听听,或者我能想到法子解决,如此既能解了四奶奶的忧虑,也免了姐姐的愧疚。”

“原是这样……只是一个女人家,什么大事能大半夜的过来找人家丈夫。”叶楠夕嗤笑一声便不说了,挥挥手,让她们都回去睡。

萧玄走到屏风后面,很自然地取下自己的外衣,一边穿上,一边道:“你若觉得在府里无聊,平日里便随母亲一块出去走走。”

叶楠夕沉吟一会,又问:“就这些?没有名字,没有落款,她们怎么就知道我是写给时少爷而不是写给三爷的?”

不多会,阿杏就领着个老大夫回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叶楠夕便问:“她的手能不能恢复完好?”

却这话还未说完,叶楠夕就扬起手,啪地一下,一个耳光过去结结实实打断她的话,旁边的丫鬟婆子俱都傻了。

若她就是……叶楠夕的话,那这个男人,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丈夫;那被喂下毒药的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她自己;初醒时那排山倒海的怨,的的确确是她自己的感觉;若真是如此,为何,单单,就只忘了他?

不多会,马车就在书院门口停下了。书院规矩,除院长本文外,所有想进入书院的人,都得下马停车,走着进去。

“不知母亲要带夕娘去哪?”前面传来萧玄的询问声,恭敬中带着客气,礼貌里含着质问。叶楠夕赶紧跳下马车,往前看去,旁边候着的丫鬟婆子不妨她会突然这样,皆被吓一大跳。

……

徐妈妈回了暗香院,听说了花蕊夫人使人过来请叶楠夕,叶楠夕却拒绝不去的事后,即皱了皱眉头,责备了绿珠一句:“你当时既然在三奶奶身上,为何不劝三奶奶过去。”

对于叶楠夕,她自是感恩的,但同时,她心里也清楚,她们母女俩若不想再落入那忌恨她的管事婆子手里,就必须做好一切的准备,抓住一切可抓的机会。所以,自知道三奶奶被送回娘家后又活了过来,她就知道,三奶奶定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绿珠似有所怀疑,谢了赏,然后小心拿起一个放入嘴里。

“麻烦妈妈进去通报一声,三奶奶从娘家回来了,想给夫人请安。”绿珠朝那看门的婆子轻轻道了一句。

……

于是萧大奶奶的话一落,萧四奶奶就接着道:“也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怎么还不见我那位三嫂,难不成在娘家养了一个多月,倒养出害羞的性子了,不敢出来见人现在?”

“说自己具忘了萧家的人和事,可是打定主意要脱离萧家的意思?”马车走稳后,叶楠玉一边打开手里的锦匣子,一边问了旁边的仆妇一句。

玉蝉向来就受贵家公子哥儿喜爱的配件,他会佩戴也不稀奇,只是若真是他身上佩戴的东西,为何要放在她的陪葬匣子里?然而想到这一层时,再琢磨绿珠刚刚的话,叶楠夕心头即突地一跳,如此说来,这也有可能是萧时远身上佩戴的东西!?

她希望和离,若是不行,就义绝,再不行,让萧家给她休书一封也可以。

“我不是在担心薇儿,老爷那样的人不会真为那几句话恼了的。”年氏摇头,有些不甘心,又有些恨恨地咬了咬唇,“我是担心老爷他……”她说到这,就皱着眉头停下了。

但叶楠薇却是只要一任性起来就容易失去分寸,所以她接下来这句,竟是明明白白地当面指责自己的父亲!年氏就算再怎么纵着自己闺女,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也是一变,于是忙开口:“怎么跟你爹说话的,还不快给你二姐赔礼去。”

“这事由不得她,你任性了一辈子,别带着自个姑娘也跟着你一起任性!”叶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几分薄怒,“她若是个小子,萧家若不是握着她的把柄,我也不用这般劳心费力地去想怎么周全这事。”

陆真愣住,是他,奶奶的居然是他!

陆真下台阶时,还隐约听到里面不知是谁说道:“那萧三爷我曾见过一面,当真是个美男子,真想不通叶家姑娘竟还能有不满,对着这样的丈夫也能生出二心……”

绿珠将特意送来的手炉放在叶楠夕手里后,小丫鬟很是识趣地什么也不说,看着叶楠夕笑了一笑,就轻手轻脚地回屋里候着去了。

对叶楠夕来说,只要是这个身体曾经学过的事,她摸索起来都很容易。

“姨娘今日怎么这么冲动!”叶楠夕坐下后,看着文姨娘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绑带,轻轻一叹,“何至于这样,若真有个万一,姨娘让我如何是好!”

“只记得这么一个名字罢了。”叶楠夕淡淡道,说话时脑海里似又闪过一些画面,但却都很模糊,完全抓不住。

“那时……那时脑子太过混乱,什么都理不清楚,所以也根本没想起来这个。”

“如今你大了,成了人家的儿媳,我也老了,是再教不得你了,只能偶尔提点你一下,主要还得你自己去历练,有些事,终究是要吃点教训才能学得会。”

就算她再怎么看不惯,叶楠夕到底还是萧家的儿媳,萧家既然开口让人过来接了,如今又有老太太费心盘算,那这丫头将来会有什么造化也难说,眼下将关系弄僵了倒是于己不利。只是想是这么想,但心里的话不能一吐为快,对年氏来说终是件极为气闷的事,憋着气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两句后,就转身出了亭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听她问得这么突然又直接,绿珠吓一跳,赶紧上前一步,压着声音道:“三奶奶,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这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