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稽如今官拜兵部尚书……念头一闪而过,小树暗暗叫苦,天啊,这世界可真小,注定相遇的人,是不是想躲也躲不掉?

她隔着门轻喝:“外面是谁?”

“少庄主,您看她……”常洛不服气地告状。

如果,当初没有在莫名湖边遇到那个人,如果,他没有幸运地认识师傅,此时的他,或许会。会不甘心,会寂寞,会哀叹命运不公,甚至会偷偷悲泣……

“想得美,烟儿小姐的贴身丫鬟就有五个,听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这几个新进府的丫头哪会有资格。”

“很好。”凉凉地说了一句。见小虾米她没意见,反正入了京总是会见面的,即使他不来见她,到时候了,她也会寻上门去,顺便诉诉“同门之情”。只是,一进城就被柳云济设计来此见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娘,怎么了?”小树疑惑地问。

“夫人,小姐,蔓娘该死,惊扰大家了。”蔓娘在小树的搀扶下站起来欠身行礼。

车帘被掀开,一张清俊的脸探了进来:“娘,这里是百里镇,晚上我们就能赶到陵水城了。”

……

“小树?”闻燕笙回神,“噢……那个丫头啊!不是说六年前留书出走了吗?“

她不热衷赚银子、坐拥大宅珠宝,那些于她是麻烦,也是虚无,谁知道明日醒来会发生什么?摊开手掌,能握住的东西实在太少,她不愿花时间和精力去守着那些睁眼闭眼间就会消失的身外之物。

“包括那些事!”

大秋忙着将差点烤焦的烧饼从炉子里取出,再盯着小姑娘的背影看了会儿,摇摇头说:“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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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脚已经麻痹,失去知觉,一个趔趄,她差点摔倒。那个云州坐山虎可真狠,竟然刺了她六根梅花雨针。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对妖人师傅的药浴有太多抱怨了。现在倒好,依她现在的身体,三针以下倒是没有问题,三针以上,定然也要象其他人一样,麻上几个时辰,暂时做一回废人了。

眼尖地瞄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来,她胆子更大了,笑得很是放肆:“解药没有,小命有一条,有本事就自己来取。”

君玉楚放开捂她嘴的手,也冲她挑了挑眉,唇微微一扬,抱着她跃上一棵大树,将她隐藏在茂密地枝叶间,嘱咐道:“呆着别动,千万别出声!”说完,又跃下大树,转眼不见了人影。

闻燕笙、柳云济两人大势喧扬的撷美计划在小树看来,却显得刻意而别有用心。当然,一向明暂保身却不久前刚刚劫险归来的她,对他们是不会有太多旺盛的好奇心的。她依然我行我素的准备了当夜个人的偷溜计划。

那一刻,他原本几乎已经确信小树有深藏不露的功夫,可以安然无恙地从马上脱险。可他没有料到草垛旁会无故冒出一个人来。更没有想到是,小树并没有只顾着自己逃命,而是为了救另一个陌生人,尽力改变了惊马的方向,冲出了寨子……突然,他又变得不确信了,特别是当他发现小丫头几乎是听天由命地放任惊马狂奔,更担心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如果小树只是普通的十岁女娃,他的犹豫,他的试探,对她来说是何其的惨忍,又是何其的致命。于是,当他看到前方瘦小的身影从马上滑落时,他几乎想都没想,跃身而出……

“唉,有啥好看的。”小树长叹一声,低声咕噜。

“不用了,一起去。他暂时还不敢动柳家,也不敢动尘阳,所以,我们不必担心上山会有危险。”君玉楚摇摇头,似笑非笑地又说,“有柳家的人在,他不会动手,客栈人多眼杂,他也不会动手,或许我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也没有弄明白,当时大人们的这些结论是从哪儿得来的?她明明每句话都只是疑问,以她当时的年龄和心智,她甚至找不到明确的答案。

眼前视野开阔,手中

“以前不是都是庄里办祭祀吗?”想到卧佛山,蔓娘的脸色有些苍白,死里逃生的那一夜,对她来说永远是个可怕的梦魇。

“小树,这次我去捉鱼。”来到莫名湖边,夏尘阳甩下一句,跃身而去,消失在湖边的草丛里。

“谁在上面?”闻燕笙警觉地喝道,声末落,人已跃到树上。

“真漂亮,娘的手艺就是好。”小树欣喜地叫道,又面露惋惜地说,“小夏公子年纪小,可皮着呢。我若是穿着这身,肯定跑不过他,把他看丢了可就惨了,还是小厮的装扮方便,新衣等过些日子再穿吧。”

“小树,你常来这里听书吗?”新奇过后,夏尘阳终于回过神来问小树。

“小树说过的嘛,自已的事要自己做。一个人如果连穿衣梳头都不会,就不算是正常的人,而是条虫,是懒虫、米虫、寄生虫。”夏尘阳一脸认真地背着,突然冲小树眨了一下眼,小脸扬起笑容,脆生生地又说,“小树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噢!”

“小树,你来烟云楼吧!小树,你来烟云楼好不好?”夏尘阳又凑到小树面前,仰着小脸,眨巴着小桃眼,可怜兮兮地说。

干妹妹的,不就是怕冬雪那丫头误会嘛!

君玉楚和闻燕笙听罢,两人均笑笑不语。

蔓娘的脸色有点发白,脚步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的那条跛腿变得更沉了,令她几乎迈不开步去……

小人儿咪眼一笑,大声宣布:“我决定……我决定当下任宫主的师姐!”

“吔?”小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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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点总没错,走,春雨让咱俩到那边去候着。”夏风拉起秋霜沿着曲桥走到湖边,站在烟雨楼前。

小小的捉弄当然解不了她心里的不痛快,回到逸园,她直冲柳云济的书房,刚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就被柳云济发现了:“小树,进来,有什么事吗?”

她背着手晃了进去,好声好气地问:“少庄主,你也觉得小树做错了吗?遇到昨夜的事,小树应该维护烟儿小姐的秘密,不告诉庄主吗?”

“怎么?你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柳云济抬起头,好笑地看着小树。小丫头一向颇有主见,难得还会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

“不!小树只是想,以少庄主的聪明才智、江湖阅历,是万万不会与那些无知丫头一般见识的。如果少庄主真认为小树做错了,小树倒是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一个明主来投奔。”

“哈哈,好一张利嘴,你都这么说了,还让我说什么。”

“就说小树做的没错,就行啦!”她歪着头,一本正经的建议。

柳云济被逗乐了,笑着说:“要我说啊,你做的真没错。柳家的主事者是我爹,府里人做事,自然要以他的立场为尊。不过,作为我的丫鬟,我倒希望下次我溜出去喝酒,如果回来晚了,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千万别把我供出去就行了。”

小树轻哼一声,对柳云济的担心不置可否:“少庄主又不是女人,出去喝酒,即无性命之忧,又无失身之险,你既然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小树才懒得去管这等闲事。哪天你想溜出苍都,甚至溜出苍国,也都是少庄主的自由,小树绝不会阻止你的。”

“你这丫头,真没你不敢说的。”柳云济笑得有些无可奈何,随即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也认真起来,“依你所说,你是担心烟儿她没有能力自保,去外面有危险,才让人告知庄主。如果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确保能平安回来,你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她去了?”

小树愕然地盯了柳云济一会儿,小脸上随之眉开眼笑:“少庄主果然是聪明知理之人,小树佩服。这花,送你了。”

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抬了起来,几枝腊梅花漾着幽香举到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