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竹,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思颖原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今日说话却有些哽咽,令梦竹也是眼角一湿,险些流下泪来。她轻握思颖的手,哽咽道:“思颖,对不起!”

他笑着将她迎进府中,带着她往里走。

“梦竹,你走也不打声招呼,你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季青已经进来。

她现在的样子,让他动容。他才想她不过是一个年轻女子呵,她是柔弱的,柔弱得让他心痛,让他心动,她的唇不十分红润但那么鲜活,微微开启,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瓣,他轻俯去,他的脸已经能感受到她吐气如兰和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少帅,我就要结婚了,我将是郑季青的女人!”她决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缓缓抬起头来,抑制心中腾起的欲念,心里说:“你会爱上我的!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这时走进来一位黄头发的洋大夫,见她醒了,用不圆润的中国话说道:“夫人,是你先生救了你,他及时帮你吸出了毒液,你来的时候脚上绑了一条丝巾,我想他在路上解开过,这样才保证你脚上的毒液不扩散,下肢也不置于坏死。不过,你先生可能是太着急了,为你吸毒液的时候有毒液进入了他体内,事后他又有剧烈的运动,我真不敢想像他是怎么坚持到这里来的,真是奇迹!”他耸耸肩:“也许,这就是爱的力量?”

他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惆怅的坐在车上,弹开烟盒,点燃一支香烟,再抬头,已不见眼前那袭白裙,他幽幽的吐出一口烟来,又是一口,烟雾在他四周漫延,烟盒里已是空空如也,他闭上眼睛,心中有那样一种无与言状的痛和恐惧,仿佛一颗心被人挖去,汩汩流着鲜血。他此时真是了无方寸。

所有的太太小姐都将目光投向了她,众目睽睽之下,她丝毫也不能犹豫,便落落大方的站起来,把手递给他。他轻握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滑入舞池。

逸林没有听清,问声:“什么?”

下到小厅,果然司徒萧和李逸林坐在小厅用餐,见她婷婷走来,笑着道早安,两人都停了下来。

那军官狰狞的面目,是李夫人六年来挥之不去的恶梦,而失散的梦竹,就是李夫人的一块心病。

“姨太太,求您带上我吧!”

这时,里面的门开了,一个洋大夫出来道:“子弹是取出来了,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就有性命之忧了,现在,病人用了麻药,还没苏醒,要让他好好休息。”

阿紫听到有脚步声向这边急促走来,紧接着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进来。

“是!”王副官从兜里拿出一只深灰绿色的玉镯递给了阿紫。

珏娘换了一副笑脸,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将厚厚的白粉划成一条条的,如鬼魅般可怖。

“是我。是我偷吃了。”

江南水乡,特别是云州一带,因多河流,所以妓院多临河而筑,称"河房",因河边春冬季节烟雾缭绕,又多种杨柳,故也称烟花柳巷,妓女称为“河房女”,也称“烟花女子”。

她点点头,说,“小时候我想,要是晚上睡在床上,半夜醒来,账幔里全是一闪一闪的莹火虫,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惊喜。”他看看她,像是被她的童真感染,凝神的望着那些飞舞中的莹火虫。

“这里太危险!到后营去!”他神情严厉,丝毫不容她分辩。

这日梦竹在厅堂看了报纸,说是前线伤亡惨重,最缺乏医药和护士,正看着发呆,青莲叫:“小姐,有位小姐来找你。说是你在英国的同学。”

梦竹嗔道:‘“你倒是会选地方,这小花才被这无情的风吹落下来,你就要将它们碾为粉未。”

她重放进去,拿出一条鲜红的珊瑚珠链戴在手上,又配上一对一样的珊瑚耳环。

“娘,我们现在就去报仇吗?”

云州乃江南最为富庶之地,地广物博,历来文人才子辈出,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他的语气近乎乞求,二十多年来,他从未象今天这样,用这样的语气对人说这样的话。一直以来,只有别人仰视他,今天,这样站在她的面前,他却是如此无力,如此渺小,他竟求她,求她留在他的身边!

“大帅…”

“叫我兴泰吧!”司徒萧灼灼的眼光射向李静琴“你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

“大帅,已是时过境迁,大帅何必对年轻时的事耿耿于怀。”静琴叹了口气,“我们都老了,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孩子?是啊,逸林有二十七了吧,比沐轩大三岁。是吗?静琴?”他的目光突然射出一种异样的光来“静琴,逸林他长得…”

“大帅!”不待司徒坤说完,静琴急迫地打断了他,“逸林为报父仇,投您军下,得您赏识,静琴感激涕零。”

“母亲,”梦竹姗姗走来。

“梦竹,”李夫人有些惊惶地看一眼她,见她面无异色,方才缓了口气道:“这是司徒坤大帅,你哥哥承蒙大帅提携,才有今日。”

梦竹想起那日在少帅府的情形,脸微微一红,向司徒坤投以一笑:“大帅好!”

“好!”司徒萧端详她半晌,“静琴,真是酷似你当年啊,只是你当年娴静优雅,而你女儿更是朝气活泼些,只怕性情也不似你优柔寡断。”

李夫人咋听之下,知他话中有话,只得笑道:“梦竹是受了新教育的年轻人,自然比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