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上前拜祭上香,尽皆有些伤感,掉下泪来。他们和贾敏之间,是互相施了恩惠的,也算的上深情厚谊的了,谁知匆匆一别,竟是永诀。

夏清莲和夏凝珏两人在济南并没有出外行医,生怕行差踏错半分,便只闭门守孝,外事一概不理。林海贾敏派来的人,本就吩咐了待得夏家守孝期满,便接了一同去往扬州,便直接留下照应夏家门楣,人且多了,家里姑娘又是不曾露过面的,倒也没有那闲汉无赖在外调笑。倒是打听得那城北夏家姑娘,常常在夜里弹琴,唱些情爱魂消的曲子,惹得一些闲汉无赖总在墙外说些混话。兼且有时还能听到小女孩子稚嫩的歌声,众人便猜度,这夏家大姑娘,是否想教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女儿来?然后各自嬉笑不已。

赖氏怒极:“胡说,老三家的不过让那丫头将你带出玩耍两天,你被拐卖不过是意外,与我家又有何干系?”

“糟糕!”夏凝珏暗叫一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狗向那萧剑扑去。

馒头不大,分成三块后更是不足以填腹。老乞丐拿到便一口吞下,然后巴巴地看着夏凝珏手中剩下的一个馒头。夏凝珏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掰了半个扔过去,老乞丐连忙捡起来吃掉。

开了门,昏暗的房间里,两个小女孩儿正蜷缩在一处。时近初冬,天气已经渐渐冷下来,两个孩子的衣着却仍是单薄,只能靠在一起取暖。

奈何贾敏是管家太太,若要修养,必要将管家的权利交出,夏清莲也曾劝过她,贾敏却只是虚弱得笑道:“并非我贪权,只是在这个家里,若没有了管家的权力,我怕我连两个孩子都没有办法保个周全……”

曲桓却是一惊:“此话当真?那夏家果是被人看管起来了?”

“三位大夫都看过了,都说是极好的药方子。并且还说了,这一般的医家若有这样的药方子,都是藏着掖着,绝不肯轻易拿出来的,并且都是由自家徒儿或亲信之人抓好了药包给病家的,像夏姑娘这般写了药方子给病家自己抓药,不怕药方子流出去的,却是极少的。”

夏凝珏此刻却是担忧两日后的事情,为了夏凝珏,她说不得只能去见那张凡一面,以张凡那好色的名声,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也不稀奇。

“梓依!”夏清莲脸一寒,吩咐众人在家中找一遍,又让杜管家去了梓依家中查看,对于吴英,她现在还不敢相信他的话,便叫梓溪牵了黑木耳看着他。

夏凝珏冷声道:“姑姑这两天还是不要出门了,那张凡向来无法无天,说不得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舅母!”夏清莲顿时寒了脸。

赖氏一见夏清莲,就忙不迭的夸赞起来:“哟,几日不见,我们莲儿更出落得水灵了,尤其是这气度,一般的大家儿小姐都是比不上的。”

这日,因是到林府,也算是常来常往的,夏清莲便只带了一个丫鬟梓兰,留下了梓芳,夏家本是小门小户,也不讲究身边丫鬟婆子簇拥的排场,更何况她和夏凝珏都是独立惯了的人,身边的丫鬟帮忙做掉点活计就好,真要整天被人包围着,她们自己就先忍受不了。

夏清莲的名声传出去后,渐渐的,便有一些身份高的求诊者出现,她们不愿也不方便上门求诊,便请了夏清莲出诊,夏清莲也不推脱,但一般也都让吴英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才同意上门,毕竟在这个年代,她一个弱女子,若是被人诓了,怕会求诉无门。所以就买了两个粗壮的丫鬟跟着出门,这两个丫鬟是特意寻来的,天生力大,会些拳脚。夏清莲又假托书中看来的,将擒拿手等现代实用的武术教了个大概。这样一来,虽不敢说能对付上几个彪形大汉,但普通男子却绝对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杜管家这是来谢夏清莲的,却无奈心情过于激动,大哭起来。他们夫妻结三十年都没有孩子,他早就死了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要个儿子,老了也有人给老两口送终。

夏清莲回答:“母亲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不用再担心了。”

忽然听到夏清莲嗓子里出含糊的声音,夏凝珏左右看了下,不远处有个小酒瓶子,她爬过去闻了下,是清水的味道。

“哼,什么亲兄弟,夏大夫夏昆是庶子,夏老太爷一过世,就被嫡母赶出了家门,所谓的分家,不过分了一个二进的小宅子,要不是夏大夫有一身好医术,现在早就落魄致死了。不过这夏大夫也的确不容易,不过二三十年,竟凭自己一人之力挣下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又被那不着调的连累得……”

姜嬷嬷则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林家的一个管事,如今管着贾敏院子里面的所有事,包括林黛玉和林墨玦的起居。

邹大夫要给高姨娘把脉,锦绣立即拿了丝帕搭在高姨娘的手腕上,邹大夫这才把手指搭上高姨娘的脉搏。

片刻后,邹大夫收回手,道:“姨娘的胎息十分平稳,身体也极康健,应该能够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高姨娘一喜,却又想起自己身上的异状,又有些不安,抬眼去看夏清莲,却见夏清莲一脸肃然,道:“邹大夫,我刚才给姨娘把脉,应该是药物造成的假孕征兆,您再仔细诊断一次。”

邹大夫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还是质疑他的医术,顿时有些气愤:“这医术一道,博大精深,老夫虽不敢说妙手回春,在这扬州一地,却也敢说一句不负声名。听姑娘的声音,年纪怕是不大,于这医术一道,也许有些涉猎,不过老夫奉劝姑娘,这治病救人容不得马虎大意,切忌胡乱诊治。”

夏清莲并不动怒,只道:“邹大夫请勿动怒,劳烦再把一次脉,试着朝假孕的特征入手,看看是不是我说错了。”

“哼。”邹大夫虽恼夏清莲,但为了证明他的医术并非浪得虚名,便重新坐下给高姨娘把脉,想着找出无可辩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不曾误诊。然而,这次把脉却持续了极长的时间,邹大夫的额头渐渐冒出汗水来,半晌,长叹一声,起身朝着帘帐作了个揖:“姑娘所言非虚,老夫托大了,险些害了姨娘的性命,着实羞愧。”

夏清莲顿时对这邹大夫生出几分好感来,的确是个一心为了病人的好大夫,即便被人驳了脸面,也依然能够很诚恳地承认错误,并不以为耻而遮遮掩掩。

夏清莲尚未开口,倒是高姨娘尖叫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假孕,我的的确确怀了哥儿,哪里来的假孕之说?”

说着又怒等夏清莲:“一定是你,你和贾敏是一伙的,她死了,你还要帮她来害我的哥儿,我绝不饶了你……”

夏清莲看着高姨娘充满怨毒的脸,叹了口气,她就是害怕这样的情况,这才坚持等到高姨娘常看的大夫来,才将这话说出来的。

夏清莲便道:“你这假孕之相,是服食了一种药物所致,那种药物是极伤身的,她会使你月事所排之污物滞留体内,若不及早一直,五六个月之后,你便会排出血块来,血崩而死。”

“你胡说!”高姨娘尖叫起来,“我是真的怀孕,我不会让你害我的哥儿的……”

“这位姑娘所说没错,姨娘的脉息的确很像怀孕,以致老夫也不曾诊出来,但只要仔细推敲,却是能够诊断出来,的确如这位姑娘所说,若不及时排出体内的血块来,姨娘的生命堪忧……”

高姨娘听了邹大夫的话,最后仅剩的坚持,似乎也被摧毁了,她已经提心吊胆了一些时日,不过总不曾往假孕的方面想,只猜测是否因之前动了胎气,而使得孩子出了状况,此时听得自己根本没有怀孕,肚子里的不过是会害她丢了性命的污秽血块,便不由得有些疯狂起来。若是从不曾得到,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执念,但明明富贵已经抓了一半在手里,却生生地要被夺了去,她怎么接受得了?

瞪着通红的眼睛,高姨娘将一切都怪罪到了夏清莲的身上,怒瞪着她,喊道:“都是你,你一定是贾敏那个贱人派来的,要你害了我的哥儿,一定是你让我的哥儿变成血块的,对,一定是你,你赔我的哥儿来……”

说着,便往夏清莲扑来,鲜红的指甲朝着夏清莲的眼睛挖去。

蒋姨娘及各丫鬟嬷嬷都一阵惊呼,却都是吓得缩到一旁,只有两个嬷嬷意图阻拦,却是来不及的,夏清莲一直站在高姨娘的身边,离得极近。

这时,一直伫立一旁的夏凝珏突然动了,一手抓住高姨娘的手腕,巧妙一扭,就将高姨娘反绑着手压住了。

高姨娘兀自咒骂不已,挣扎着,满脸怨恨恶毒地看着夏清莲,着实有几分可怖。

“这是在做什么?”林海突然在门口出现,虽是隔着帘子,却能够听到高姨娘恶毒尖锐的咒骂声,顿时有些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