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看见伍媚,也猛地踩下了刹车。

展学谦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一眼闭目养神的夏商周,心下狐疑,不知道为什么素来生龙活虎的老板到了蔺川反倒像害了瘟病的。

不料戴维不为所动,“没有关系,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咧。她一定会被我打动的。”天知道他哪里来的如此充足的自信心。事实上伍媚非常不喜欢洋人,她受不了体毛旺盛的男士,每次看见戴维满是金色汗毛的手臂,她都感觉自己在和一只巨型金毛犬打交道。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伍媚老实不客气地开了冷气,又开始自顾自地在严谌的书柜里翻腾。

像夏商周这种世家子,哪里敢随意将自己的身家命交给旁人,当下收起药方,笑道,“就不麻烦医院了,我自己回去弄。”略微一停顿,他又邀请道,“今日给商院长添麻烦了,请商院长和伍老师务必给我一个面子,赏脸给我一个请客的机会,大家一块儿吃个便饭。”

沈陆嘉润了润唇,才要说话,就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然后门被从外面很随意地推开,熟悉的鸦片香水飘进沈陆嘉的鼻子里。

伍媚好心提醒他,“伍老师。伍小姐。”

在大家族里生活最紧要的便是学会装聋作哑,沈陆嘉只做听不见,逐一给众人问了好。

“啊,看那阵阵清风,吹动着白云。啊,波涛拍打海岸,那贝壳闪银光。”女孩子的音色甜而不腻,神情泰然自若,显然自幼便见过大世面。联想到姓苏,伍媚已经大概猜到了女孩的出身。

“大班的学生家长请到南二区入座。”女老师的声音立刻生硬了几分。

沈陆嘉面色平静地摇摇头。

……

“伍老师,不是通知您今天调教室了吗?给你调到楼下212了。”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来。

“阮主编可以给我签个名吗?”薛心璐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

沈陆嘉懂莫傅司的意思,如果不是他现在周转不便,他未必会巴巴地送一半肥羊过来。他一直都是独行侠一般的人物。几年前,谁也不知道他何时看上了九重天,又蛰伏了多久,暗中做了什么,然后将在蔺川经营了几代的林家逼得内外交困,不得不割地求和,从此牢牢坐稳了蔺川酒店业头一把交椅。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死女人,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电话那头一阵尖叫。

骆缜川立刻嚷起来,“还不是我哥,我对酒店管理一点兴趣都没有,他非逼着我当什么执行董事,每天让我和那一群老东西积唧唧歪歪打嘴仗,他自己倒好,追着女人回美国了,你说我容易吗?我容易吗?”正说到义愤填膺,从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有男生怪叫,“伍老师,你太刻薄了,你这话让我们这些路人长相的情何以堪?”

伍媚后槽牙都痒了,她是学传播学的,太了解时尚杂志的运作模式,在她看来,时尚杂志的编辑们和古代卖大力丸的没什么两样,至于那些将时尚杂志里自以为是的穿搭配色奉为金科玉律的男男女女则是一群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蠢货。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虚与委蛇道:“薛秘书今天的小黑裙搭配白色腰链很有赫本风呢。”

薛心璐却顿时觉得遇到了知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搭配心得。

伍媚在心底咆哮:薛秘书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肌白雪肤女,请着玄之又玄衣”,像你这种偏黄肤色真的不适合一身黑啊。

“我去一趟洗手间。”伍媚决意攥着手机尿遁。

洗手间内,伍媚给阮沅打了个电话。

“我知道你从美国回来了,不许说我不在国内。现在请阮大主编半小时内赶到晟时大厦十三层1315号办公室,我等你江湖救急。”

阮沅简直要抓狂,“我在审稿子啊拜托,出什么事了?你该不会强了晟时的老总被人家扣住了吧?”

“别扯淡。”伍媚翻了个白眼,“我欺骗了你的脑残粉,现在为了补偿她你得露下金身。”

招摇撞骗这种事你也干!”阮沅几乎要破口大骂。

伍媚轻蔑地一笑:“我?你满足不了我的,我喜欢带把儿的。”

“如果你这会儿在我跟前,我现在一定将你就地正法。”阮沅咬牙切齿。

伍媚懒洋洋地笑笑,“那你先去问你家秦不动借用一下某个部位吧。晚上请你吃饭——敦刻尔克餐厅。”说完便挂了电话。

阮沅手里的笔啪的一下断了,娘的腿,敦刻尔克是阮家的产业好不好,在我家餐厅请我吃饭,真以为我不敢收你的钱么。

助理哆哆嗦嗦地退了一步,主编居然还是怪力少女,好可怕。

“修改意见我晚上发给你。”阮沅抓起手袋,戴上巨大的蛤蟆镜,怒气冲冲地出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助理怯怯地从窗户往楼下看去,阮主编果然开着那辆霸气无比的白色奔驰g55轰隆轰隆上路了。

到了晟时,前台小姐刚要开口要预约,就看这个带着墨镜的女人几个箭步就闪身进了电梯。

好矫健……前台小姐目瞪口呆。

出了电梯,阮沅快步向公关部走去。临进门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伍媚怎么会在这儿,她不该是在外国语学院讲课吗现在?

伍媚早已经倚门而立,看见阮沅,登时亲亲热热地上前搂住她的胳膊,将她拖进办公室内,向沙发上的薛心璐介绍道:“阮大主编,这就是你的忠实粉丝薛心璐小姐。”

阮沅依旧戴着墨镜,淡淡地朝薛心璐伸出手去,“薛小姐,你好。”

薛心璐受宠若惊地看着眼前高瘦的女人:利落的短发,巴掌大的小脸,穿着一件无袖的深松绿的连身裤,修长的脖子上戴着赤金的项圈以及累累坠坠的绿松石项链,脚上是一双孔雀绿的鱼嘴高跟鞋。□在外的手臂是漂亮耀眼的蜜色。

偶像整个人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又带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美。薛心璐脸颊发烫,颤巍巍地握住阮沅的手,几乎舍不得撒手,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偶像的手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细腻柔滑,反而在指腹处生着一些薄茧。

阮沅浓黑的眉毛微蹙,薛心璐立刻松开了手。

伍媚已经拿出一本郎色,笑眯眯地翻到主编寄语部分,又递过去一支笔帽已经拧开的水笔。

阮沅无声地接过笔,低头在脆疏的铜版纸上潇洒地签上“祝薛心璐小姐青春永驻。阮沅。”

薛心璐却从微微下滑的镜架处隐约看见阮主编长了一双不太像亚洲人的深邃而凹陷的眼睛。正在愣神间,阮沅已经合上书页,递给了她。

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来,薛心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岗快四十五分钟了。道了谢便赶紧小跑着回了办公室。

岑彦看见她,不客气地弹了她脑门一下,压低声音道:“幸好今天沈总佳人有约,没时间和你计较,不然仔细你的皮。”

薛心璐这才紧张起来:“师兄,沈总发现我溜号了?”

“嗯,我跟他说你拉肚子,去厕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