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自己似乎从小就没怎么经历过一个人的生活,小时候在家里有父母姐姐,后来出国了有彦清这个兄弟和为数不少的其他朋友和女朋友,工作后倒是经常出差……不过那时候一想到家里有人等着回去也不怎么觉得孤单,他从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年近不惑的时候落单了。

陈建林很想气吞山河不顾一切地掀桌狮吼,然而现实中他只能随便说点什么支吾过去,然后忍气吞声地埋头喝粥。

韩旭和前男友是青梅竹马的孽缘。和他的低调平凡不同,男友是个各方面都比较出色的人,一直以来桃花不断。韩旭一向隐忍,多年来也就相安无事下去。后来他收养了一个男孩,男友虽然不悦,可是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也接受了孩子的存在,如此又是几年。然后是孩子病了,韩旭去医院护理,适逢他弟弟毕业来到他所在城市住进他家……

陈安迪下个礼拜一就走,各方面都打点好了。

陈建林和颜悦色说:“那么你看你是不是就不要打扰我们‘一家人’团聚了呢?”

彦清没有动,过了一会,像是安慰他的不安似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却没说什么。

彦清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那件事之后三个人再也没见过面,转眼各奔前程,等到多年后再见,那怕是另一个故事了——这自是后话。

陈建林缓过来,结结巴巴说:“出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惯着着他!好!惯着吧!惯子等于杀子!我不管了,你们去管,等把他惯到监狱你们就高兴了!”

“真的不是……小雅没有……”

景海鸥怒视,彦清低头喝茶,装作啥也没说。

陈建林又看了看表说:“我知道。您别急,我不是威胁,也不是要改变主意,就是给你们多点时间运作。不过今天就谈到这吧,该说的意思我也说了,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决定了的,要看彦叔和彦清的意思。”他起身送客,单方面终止了这次对话。

陈建林盯着他说:“醒醒吧!这就是你一心维护的家人真实的嘴脸,你到底还要对他们心存幻想到什么时候?你没看明白么?这其实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策略,把话题往我们家的内政上引,挑拨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的矛盾,千方百计地只是为了不还钱,连欠条都不想打,此外他们什么都不考虑,你的感受,我们的感情,普通的夫妻被他们这么一闹也差不多散了吧?”

她和陈父对建林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也断过他的狗粮,还差一点断了亲子关系了,可是儿子是铁了心的要和彦清过下去,说是对彦清和女人一样一心一意,彦清比女人还好,可是那能一样吗?彦清再贤惠,再好,那也是个带把的。过日子怎么能像理想中一样顺风顺水地俏式!

当车子飘移着滑出去,对面车灯刺目,有那么一瞬间陈建林还以为自己到此为止了。结果惊魂五秒之后车子一头冲进旁边的绿化带,保险杠什么的不用说了,车前盖下面飘出来的不知道是水雾还是烟雾,雨刷也受了刺激唰唰整齐划一地卖力摆动。

彦清的脸仍旧白着,此时只消极地“唔”了一声。

彦清将信将疑地跟他干了杯,“是、是这样吗?”

景海鸥说:“那就是没问题咯。”

“你不去f过了吗?”她掩饰不住欣喜,以为自己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

彦予显然对他的这个说法不以为然,觉得这个哥哥不过是在面前哭穷,不过也没必要跟他叫这个真。

陈建林推开哭泣的妻子,拉起彦清那裹着纱布的手腕。

回去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提那个傅律师和晋波。

彦清并不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事情打他心里过一过,无论喜欢不喜欢高兴不高兴,出来的时候就都差不多一个样了,简直叫人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陈建林觉得若不是自己和他从小混熟了,没准还真被他给骗了,觉得这就是一个没脾气的好好先生。

彦清感慨,他劝了那么多,抵不过一个女人为他生一个孩子,这足够激发一个浪子老实过日子的潜质。

有一天,陈建林却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彦清的公寓外的台阶上。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陈建林这个人,纠结起来没意思。

这房子的房证上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可是现在分手了,陈建林打算把这个留给彦清,毕竟他那么个人不能白跟他一场,他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这房子是他应得的。何况他身体又不好。

陈家也稍微过问了下陈建林的存款和不动产的分配什么的。陈建林家哪里还有什么存款了,借给彦清的就的一大笔,不用指望要回来了,他也压根没这个打算,安迪出国又是一笔,以后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是不小的数目,本来他是想多给彦清点的……可是眼下是拿不出了。

陈建林让家里人不要过问这件事了,他有分寸,陈家人知道他对彦清的感情还没完,少不得在金钱上补偿,所以也就不问了,免得又生出事端来。

陈母也说的好,“这个年头钱算什么呢,当然是人最重要。”言下之意用钱来换儿子的自由身也认。

陈母表示要去给他收拾东西搬家,陈建林也说不用,他就自己一个人,一点点地倒腾,今天一包衣服明天几个袜子地挪,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回忆,实际上他不想带走过多的东西,都是就手就能用的,他拿走了彦清回来用什么呢,都留给他自己净身出户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