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秀去了约定的地点却没见到天印,心中已料到几分。她一路打听着谷羽术的下落,本已有了眉目,谷羽术却像刻意躲避她一般,她扑了个空,忙折回原路再找,便遇上了珑宿。

折华扶着她的胳膊一脸关切:“真巧啊夫人,我也想问,您究竟把它放到哪儿去了呢?”

“啊,大师兄啊。”初衔白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小色胚!不过大师兄是长得不错,当初我还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呢。”

天印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师姐,多日不见了。”

珑宿刚要反驳,被天印打断了:“那就有劳了,希望这次你别让我失望才是。”他站起身来,脱去早已残破脏乱的白衣,拢了拢长发,朝谷羽术抬了一下手:“走吧,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段飞卿抬了一下手,示意他冷静:“道长为武林除害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方法未免太过极端。初衔白身负血债不假,用围剿的方式却实在为人不齿。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趁夜偷袭、以多欺少,这种行径若是传出去,只会叫世人看笑话吧。”

初夫人板起脸来:“谁让你无能,弄得这一身伤回来!”

初衔白收回尚未拍出的那掌,人已被天印扯着背到背上。

初夫人正好一拐杖挥下去,他冷不丁冲过来,正好砸在他伸出的左臂上,骨骼发出一声错位的脆响,天印单膝跪地,捂着胳膊满脸冷汗。

“怎么了?不高兴了?”她抬手抚着他的背,像是安慰一个受宠的孩子。

二人离去没多久,闰晴就带人来了。拖着天印出门时,她故意贴着他暧昧地蹭了蹭:“实不相瞒,我很喜欢你这相貌,若你依了我,我便帮你逃出去如何?”

“咳咳……”室内有人低咳,生生阻断了折英的脚步:“谁让你动的,继续跪着!”

唐印笑了笑:“我的用处多了,你养着我不会吃亏的。”

初衔白愣了一下:“你知道?”

“你知道我要什么药。”初衔白退开两步,在折华面前转了个圈:“你看看,我都十五了,再往后,装男人肯定装不像了,只有靠药物来维持了嘛,夫人是给我研制了药,可是效果不大啊,她那点本事只能做做伤药吧。”

尘虚道长被他这模样慑了一下,强稳住心神怒喝道:“唐印你这个伪君子!以前敬你君子风度,不想竟是杀人恶魔!难怪你会私藏初衔白的妹子,呸!你们就是一路货色!”

天印忽然笑出声来,似乎很愉悦的样子:“一个被我杀了的人而已。”

旁人见他一击得手,都兴奋地围了过来。大约谁都想争个杀了第一高手的功劳,手中武器紧握,眼睛都红了,生怕慢了一步。但这些人一看就是武林正道。为毛?因为但凡武林正道,都喜欢在杀人前找个正当理由。所以到了跟前,众人既要盯着同伴防止被抢了先机,还要此起彼伏地喊口号。

与此同时,先行一步到达扬州听风阁的各大门派正齐聚一起商议要事。

千青,确实已经死了,就埋在眼前这片土地之下。

左护法忽然大怒而起:“混账!我们堂堂圣教,高西夜国教之尊,你然敢称呼我们为魔教!”

“呵呵,这说明他学聪明了,十年前他要是够绝情,就不会被逐出唐门了,还好现在知道改了,不然唐门怎么能依靠他?”唐知秋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好好伺候着少主,他可是要成为武林盟主的人。”

“这说明折华将我要取你内力的事情告诉你了,不然你也想不到这个借口。”天印扶额叹息:“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该取了你的内力,可偏偏现在不是时候,你的内力太霸道,我现在的状况,拿了只会害了自己。不过再等下去,我又怕会便宜别人,看来只有将你这个宝库废了才能安心啊。”

这语气很不对劲,千青的身上蓦地起了层皮疙瘩,心里生出一个猜想。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跳起身来问那个青年:“这位大哥,请问一下,你们门派里的人都穿紫色衣服吗?”

千青忽然笑起来,俯身轻啄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低声道:“师叔,原来你喜欢受虐……”

尹听风又怒了:“老子要退出……”

千青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那我们就去唱戏吧,别涉足江湖了。”

“不知道……”

大概是这顿饭不干净,尹听风这只金蛋的肠胃太娇贵,忽然开始上吐下泻,弄得几人的行程也耽搁了。

千青接过来时立即就想道谢,可想起太客套就不像亲人了,又没开口。

尹听风顿生不满:“喂,我是好人啊,忘了当初我们比武的事了吗?好歹也算故交啊!”

踏上去往江南的行程后,霜绝剑现世的消息开始在耳边频繁响起。

千青抬头一看,不是尹听风是谁。

手中的剑越来越快,剑气扫落枝头树叶,纷落似雪。千青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仿佛很久之前也有人在树下陪她练过剑,她甚至都看到了他的白色衣角。阳光穿透枝叶洒在他的肩头,他停了下来,轻轻笑着问:“怎么不练了?”

千青愣了愣,本要出门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我当时也在?”

尹听风巴巴地凑过来:“师父,久闻您保养得当,形如少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我有个好主意,待我跟青青成亲后,您就将保养之法书写成册,由听风阁出售,届时您必定名利双收啊!您放心,我保证所得利益您七我三!谁叫您是我未婚妻的师父呢,那就等于是丈母娘啊!”说完他还一脸纠结:“不过这么年轻的丈母娘,我是不是该叫姐姐呢?”

“也是……”

“何人的命令?”

楚泓重拾自信,眼珠滴溜溜转着,一副机灵相:“不如我去把千青挂到树上,您再去救她下来?”

刚跑到回廊拐角,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千青做贼心虚,顾不上疼倒先吓了一跳,连退几步,就见尹大阁主捧着下巴一脸痛苦。

他坐起身来,右臂一阵酸麻,忙用左手扶住。尹听风那一掌来势不算霸道,后劲却足,他本以为自己强接后至少要大半月动不了,没想到情形倒还算好。

车里传出一声低语,几乎没人听出那声音是男是女,离得最近的一名白衣美男已经伸手揭开了车帘。

璇玑门主加上武林盟主夫人,这样的头衔,几个女子能抗拒?

他走到桌边坐下,叹了口气:“好吧,我是说过要娶她的话。那时候金将军刚过世,她伤心得死去活来,说自己再无依靠,我为安慰她便说了句‘若你真无依靠,将来我娶你便是’。那日我写信给她,已经提了你我的事,她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不过是格使然,随口将这事拿出来问一问,你倒记在心里成了个疙瘩。”

这么想着时,她不禁偷偷瞄了天印一眼,却正好迎上他的双眼,里面满是戏谑的笑意。他忽然紧紧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千青扭过头来,心中愤懑,管他遇到什么事了!

出了门,她扶着墙壁站了许久才缓过劲来。她本不想这样,捧着药碗的时候也觉得这样太急进了些。但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一是刚好见药被下了毒,可以顺手利用;二是相信靳凛心在自己身上,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她对着药研究了许久,确定自己可以解开这毒,才将药交给千青。届时一个害人,一个救人,千青肯定会被逼走,自己也能取得天印信任。

“……”千青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前面这人还一脸严肃扮深沉,后面就忽然对她上下其手。而且这次居然说的这么露骨,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谷羽术何曾见过这般有伤风化的画面,脸红着移开了视线,心中却有些异样。这异样来自于天印对千青的态度,似宠溺,似占有,似……

千青愣了,不可思议地看了一下手心,纳闷的不行,她丢的是什么大凶器么?

她今日穿的是白衣,天印恶作剧时那些鼻血全都涂在她前,已是狼狈不堪。她扶天印坐下,绞了块帕子丢给他,便急急忙忙回房换衣服去了。

谷羽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先前出去的那个姑娘正是叫千青。她起先还没怎么在意她,现在一想,她能贴身照料天印,应该也不简单。而且看这模样,似乎天印还挺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