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见此,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是默默地坐到一旁。过了好久,他见路麒峰依旧认真地看着那本书,就咳嗽了一声,说道:“咳!既然你已经看了我的偏方,也就不多说了,只是你要记住自己先前的承诺。此外,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还是可以给你稍加解释一二的。”说完,老者开始收拾地上刚刚被自己拍碎的破椅子。

夜间袭山,这在帮派中是十分常见的事,两个不同的帮派,相互有利益冲突,其中一个灭掉另一个也是常有之事。而在夜间突袭,更是最常见的手段之一,此时大部分人都在熟睡中,是战力最薄弱的时候,也最容易得手。但是,这鲸鲨帮是方圆百余里内最大的帮派,帮众众多,附近还没有哪个小帮小派敢打它的主意,所以近年来从没有过夜间被人偷袭的情况,发生,这也是让所有人不知所措的主要原因。

送走了刘队长,路麒峰这才开始仔细的查看这间不大的屋子,一条狭窄的过道,只容两人同时通过的样子,左右各有一个通铺,也不是十分的大,刚好可以放下四床铺盖,其中的几个位置明显已经有人使用了,路麒峰看到靠着窗子的位置应该还没有人,于是就将自己的行李放了过去,并也开始收拾起来。就这样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期间又有两人被安排进来,如此整间屋子已住进七个人,只有自己对面的一个铺位是空着的。

要说这鲸鲨帮,可是永安城里最大的帮派势力,听说帮众就有千余之多,主要做的是海上的生意。但是在这永安城里,无论当铺、酒楼、妓院、赌场到处都有鲸鲨帮的影子,甚至有人还说,就连这官府都和鲸鲨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怎么睡着了?多亏被噩梦惊醒过来,否则如此冷的天气,待到天明之时自己一定会被冻死。不行,不能待在这儿了,得出去走走。想到这儿,小乞丐用手搓搓自己的身上,又站起来活动几下腿脚,一路小跑儿往巷口而去。刚转出巷口,地上有什么东西绊了自己一下,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雪地里竟然露出一团毛乎乎的东西来,抽出腰间的破油伞,捅了它一下,这东西分明是个死物,只动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不可以吗?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就知道……”

灵墟山的北坡,地势比南坡还要稍微陡峭一些,一队人行得很慢,直到中午他们还在山顶,众人停下来吃了些干粮,稍作休息就再次上路。冬天里,太阳落山的时间比较早,黄昏时分他们才下了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永安城。当黄天明看到城楼上的三个字时,心中不禁一喜,没想到自己竟然全都认识,看来这段的时间的学习倒是没有白费。其时城门已要关闭,一队人急忙进城,找了间不大不小的客栈,住了下来。

“回师父,是弟子八岁的那年,那人的相貌弟子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黄天明虽然没有明白师父是何用意,但还是老实的答道。

“师父如果不提醒,弟子还以为那是土灵之体天生就有的呢,难道师父看出了什么?”

接下来就简单了,有人端上拜师茶,黄天明磕头献茶,就算是正式拜关山青为师,关山青则掏出了一块白色小石头送给了黄天明。黄天明在师父的要求下又正式拜见了忘忧师祖,忘忧师祖大为满意,同样也送给了他一块小石头,只不过是黄色的。这令两位师兄大为的眼热,就算是刘姓青年也流露出了羡慕之意。接下来,他又拜见了师母和两位师兄,简单的拜师仪式完毕,忘忧洞众人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刘姓青年也被留下来。因为大家都很高兴,晚饭的气氛也非常不错。黄天明看出,只有刘姓青年稍有那么一点儿不自在,想想也是,毕竟席间只有他一个是外人而已。吃过晚饭,几人各自散去,黄天明则被告知,从明日起就要正式的和师父学法了。这让他又想起那种美妙的感觉,对明天甚是期待。同时他又怕师父会折磨自己,真是复杂的心理。

“此子虽然身怀土灵之体,但我却不打算收其为徒。”老者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让关山青大为惊愕的话语。没等关山青来得及询问理由,老者又慢慢的说道:“我平生不喜收徒,如今已是垂暮之年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如今又怎会再收什么徒弟?你资质虽不算太差,但功法和如今几位坛主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等我仙去之后,这忘忧洞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落到你的手里,如今天降此子,正好让你收其为徒,我观他也是极有孝心之人,他日等他功法大成你也可如现今的为师一般,可以安享晚年啦。”老者说完大有深意的望了关山青一眼,眼中充满了慈爱之情。

“对对对,还是刘师兄想的周全,我这就去请掌门师兄。”

这时黄天明才得以仔细查看几人的相貌,南青子是一身道士的装束,有六十多岁的样子,满头银发,胡须花白,但面色红润,显得道骨仙风;其他几人的衣着都是灵墟山的样式,只是颜色不同而已。刘剑飞白衣若雪,五十出头,中等身材,目光锐利,眉宇间隐隐有肃杀之气,一双剑眉很是惹眼;卿紫楠则一身深青色长袍,只有三十多岁,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毕印天则身着深蓝色长袍,四十左右岁,但身材颇高,看上去比其他人高出大半个头去,生得极为俊朗,一副练达强干的样子;韩同则有些发胖,一身火红长袍,在几人当中显得极为扎眼,一个蒜头鼻子胡乱的装在脸上,面色也是黑中透红,仿佛喝醉了一般。

“下去吃饭吧,你一定饿了,两天没好好的吃东西了。”刘姓青年笑着说道。

他们又来添肉汤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黄天明清楚异常的记得。每当锅里的肉汤即将熬干,他们就会再添一些进去,好让肉汤味儿保持浓郁。这一招十分的管用,在肉汤味道的吸引下,又有不少人主动放弃了,自己前面的那位就是最好的例子。当黄天明看到他被人架走,可以去喝肉汤时,心中实在是万般的羡慕,这让他也有了想要退出的冲动。但是,很快,理智就再次战胜了这种想法。我不要退出,即使退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如果回到家里,爹娘问我测试是怎么失败的啊?我说:是想要喝肉汤才退出的,这也实在也太丢人了。谁也没有想到,对于这条诱惑之计,不但没有干扰到黄天明,反而刺激了他,让他更有理由继续苦撑的下去。

人群一阵的动。

又是两刻钟过去了,黄天明眼前豁然一亮,前面竟然没有了树林,难道就要到山顶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很快这种想法就得到了验证,前面是一块空地,面积很大,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那,足有有百十人的样子。他们或躺或坐,全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但是这些人却明显的分成了两拨儿。

马天宏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无法抵挡住他们几个近乎哀求的眼神,“那好吧,只能摸一下。”于是他有些不情愿的答应道。

“嗯,不错!”老者对黄天明表现出来的老实倒是颇为满意。他领着黄天明走到不远处的一排房子中的某间门前,停下了脚步,继而推门而入。里面正有几个孩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看到老者进来全都闭上嘴,望了过来。

“知道了,刘叔。”黄天明答应一声,从自己的小包袱里面翻出一件灰色小褂穿在了身上。出发前爹就交代过,此番一切都要听这位刘叔的吩咐,不能调皮捣蛋。

……

……

黄柱经常听村里人讲,你家大憨这样、你家大憨那样,早已经习惯了,如今有人称自己的儿子为公子,他既感到新奇,又感到有些好笑,但他毕竟是一村之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快来,天明,来拜见仙师大人!”他边说边拉过一旁的黄天明,让他给白衣人行礼。

风卷着地上的雪不断地向前吹着,渐渐地,白衣人的身形被积雪所掩盖,此处再次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只有无尽的狂风,吹着漫天的雪花不断飘舞而下……

“二弟,你怎么样?”一旁四伙儿人中的那名青袍中年见此急忙去扶白衣人,同时关切的问道。

初秋时节,一群少年正在海边游泳,正是卯十五队的弟子们在熟悉水性,路麒峰也同样混在其中,如今这对他来说已经谈不上什么任务,完全是一种休息和放松而已。自从前一段时间自己的内功进入到了二层,外家功夫也随之突飞猛进。一来是对自己努力认真的奖励;二来是作为鲸鲨帮的弟子,不识水性也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师父就特许路麒峰休息几天,来和大伙儿一起学习游泳。

此刻,路麒峰正靠在一个小沙丘上休息,顺便欣赏一下眼前的风景。蔚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高远的天空上万里无云;不远处就是帮里码头,那里的人们正忙碌着……无意间他回想起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突然觉得自己能来这儿是多么的幸运,非但治好了病,还遇了到好多人,好多事,并且还学到了许多本事……就在这时,远处的码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动,大伙儿都不约而同的望去,路麒峰的思绪也被打断了,同样望了过去。

只见远处的码头上,有一个弱小的身影正在前面拼命的奔跑,而后面则有几人正在追赶他。

“抓住他!”

“别让这小子跑了。”

……

此类言语参杂着叫骂声一同传来,众人都很纳闷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前面跑的那个人正向这边儿跑来,因为这里是附近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就在大家不知所措之际,后面有人大声喊道:“前面是那一队的兄弟?快拦下此人,他是从船上跑下来的奴隶,决不能让他跑了。”

听到此话,几个平日里就很喜欢卖弄的家伙立刻冲了上去,紧接着所有人都跟了上去。路麒峰倒是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他可不相信,如此多人还拦不住一个奴隶!

此时那奴隶已经跑到近处,路麒峰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来他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看样子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背后好像还背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最先冲过去的那几个人已经将其拦下,等自己到了近前,后面追上来的人也已经赶到,他们将那奴隶架了起来,上去便是拳脚相加。只见他的脸惨白无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真正可以说是衣不遮体,浑身上下更是伤痕累累,既有新伤又有旧痕,一看就是平时没少挨打。他身后背着的东西也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的,原来是一把黑漆漆的破油伞。

奴隶?帮里还有奴隶吗?以前可从没听说过,他年纪还这么小,怎么就成了奴隶呢?对此路麒峰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大伙儿把人拦下了,追上来的那伙儿人自然免不了道谢,同时他们有人将那奴隶往回拖。从始至终,他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用怨毒至极的眼神望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当他的眼神扫过自己这儿时,路麒峰只觉一阵冰寒传遍了全身,即使像这样的天气,也令其感到浑身发冷。那是一双和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的眼睛,除了冰寒之外,还有无尽的怨恨和说不完的委屈,以及一种饱经沧桑,仿佛已经看透这世间一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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