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听闻此言,立刻迈步走去开了门。而安德烈闭了嘴,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华灯初上之时,他将自己打扮整齐了,乘着洋车直奔了八大胡同——不是要嫖,那一带有几家很上档次的俱乐部,他是打算进去赌上几把。

霍相贞认为这个想法十分肉麻荒谬,简直让人要竖寒毛。低头在马从戎的后脑勺上蹭了蹭热汗,他意犹未尽的说道:“再来一次。”

李副官抓着他的手,想要做个鲤鱼打挺,然而挺得微弱,只有肚皮向上一拱。霍相贞没空欣赏他的功夫,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望着面前这一大帮灰头土脸的漂亮青年,霍相贞自己也纳闷,不知道当初马从戎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整齐的一批绣花枕头。

顾承喜又一点头,仿佛懒得看他似的,转身走了。小林望着他的背影,感觉这样的顾军长很陌生,冠冕堂皇,高高在上,再也不是先前那个缺德带冒烟的坏小子承喜了。

霍相贞和李克臣在前头走,后头跟上了一群谈笑风生的商人,满口都是出货进货的行话。安德烈先人一步的打了前锋,霍相贞也随之转弯踏上栈桥。一步刚刚迈出去,他忽听身后起了一声惊呼:“大爷!”

霍相贞看了门口一眼,随即轻声说道:“我的人身安全,已经不能得到保证。”

然后回身跳上大床,他把霍相贞连人带被的搂抱到了怀里。霍相贞依然紧闭着双眼,似乎也有了一点知觉,嘴唇颤抖着仿佛是想说话,然而气息断断续续的呼出来,他的喉咙中只能发出很微弱的呻吟。

安德烈的舌头有些乱:“大帅……在搬烟花和鞭炮。”

缓缓的向后靠去,他从口鼻之中逸了白色的雾气:“家里的事儿,你们都不管了?”

侄少爷和万三先生属于家里人,怠慢一点也无妨,所以霍相贞让副官把他们引到一间小起居室里姑且坐了,自己则是在客厅里先见师长。

霍相贞嗤之以鼻的一摇头:“他?我不求他。”

霍相贞的耳中起了一声轰鸣,比炮轰更响,简直要震碎了他的心,震沸了他的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废墟,他在安如山的面前跪下了。一把攥住了安如山的手,他喘着粗气轻声呼唤:“老安!”

顾承喜把头低到了极致,脊梁骨仿佛随时可能断成两截:“后来……我对白少爷是想占便宜;白少爷对我,是认为我好玩儿也会玩儿。最后我占小便宜吃大亏,白少爷也没得玩了,我俩的关系自然也没落好结果。白少爷恨透了我,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霍相贞终于开了口:“你和顾承喜做烟土生意?”

马从戎登时失望了:“大爷就算不伤心的话,多少也得有点儿想法呀!”

大太阳煌煌的照耀了他的头脸,他昂首眯了眼睛,眯出两道乌浓的睫毛。阳光太刺眼了,简直要让他流泪。脸滚烫的,泪却冰凉。抬手飞快的一拭眼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从来不哭,不会哭了。

马从戎的白脸彻底烧成了通红。“咕咚”一声跪下了,他仰头向上,面对了霍相贞:“大爷,我怎么着才能让您听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今年刚三十岁,东山再起的日子在后头呢!大爷,大爷——”

顾承喜喘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居然不上不下的陷在了联军后方。人家正要逮自己呢,结果自己不但送上了门,而且送进了屋。这要是真让人抓住了,简直成了笑话。

顾承喜挑着阴凉地方往前溜达,九曲十八弯的拐了一阵子,他在一处长廊中见到了白摩尼和杜家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