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工会主席乔春树的具体操办下,研究所的早间操、下午操就此全面展开,从此成为惯例

说完,他笑笑就坐下

要是特意跑这一趟,却领一份市委颁的感谢状回去,那就太可悲了

到现在,她还不相信郭逸铭会穷到吃烤馒头

50亩地,研究、生产两大区域和国内众多单位一样,所里也修了一栋六个单元的七层家属宿舍楼,还有一栋筒子楼作为青工的单身宿舍单位和宿舍一体,是这个时代的共有特征,如果连宿舍都不提供,没人愿意来

“等等,或许……”

定制单晶硅设备时,他在那几个厂家见到好几位八级技工,还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技术职称还以为在每个厂里都会多多少少有几个八级技工,随随便便调几个有什么难度现在看起来,技术职称只是一方面,国家对他们能力的认可,才是八级技工的真实分量

在这个时代,他完全可以自诩为一个高级机电工程师

“你们在开会呢?”雷为民笑容可掬地向他们点点头,伸手虚按,示意不要多礼

实在是太落后!

郭逸铭听到了身后的窃窃私语,叹了口气,没有转身。

现在洁净室在西方军工、电子企业已经成为标准,并向制药、食品等其他行业扩散,但在我国,竟然还在使用全开放式厂房建设,难怪电子产品品质低下。偏偏当他提出要求,工程设计方竟然还不以为然,觉得他小题大做,逼得他不得不从最开始就亲临现场,手把手指着让他们干活。

今天这个排场,比第一天接风宴时还要大。

和他们一同送客的傅书记对技术不是太精通,这一天下来,郭逸铭他们谈论了很多问题,他是有听,但没有懂。见三位苦涩的表情,好奇问道:“董老,这个郭逸铭很精通技术么?”

他们将草图又递还给郭逸铭,静静等他做出说明。

具体的设备制造并不在研究所,而是在下属的数十家机械、化工、冶金工厂。

郭逸铭就非常烦恼了。

在关上房门前,郭逸铭见他招了招手,一男一女两名服务员便静悄悄站到了房门对面,贴墙束手而立。他震惊了,难道这是为他们派出的专职服务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

一个技术落后,人们还在为吃饭穿衣绞尽脑汁,农业被确立为国家经济主体的时代!

一个刚刚打开国门,战战兢兢尝试着和世界交流,但国内还普遍对外部世界报有戒心,还残留着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烙印,把所有外面来的人都当作不坏好心的间谍特务,警惕地自觉和他保持距离的年代

所以这又是一个双赢关系

……

“陈教授一家已经回来了?俞工呢?”

郭逸铭坐在一辆灰色的马自达轿车后座,头靠在后背上闭目问道手里有了钱,他立即就向市旅游局租了两辆轿车做公务用车一辆配给窦卫国,一辆自用窦卫国领到车的那一天,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在好多部长、处长都在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年代,能够有一辆配车,走出去那别提多有面子了,这个小恩小惠让窦卫国对郭逸铭的大方充满了感激

跟着这样的领导才有前途啊

别说窦卫国喜不自胜了,就是材料所的傅记看了,也是羡慕不已,好几次跟窦卫国开玩笑说当初应该毛遂自荐,来中美电子研究所当这个党委记的,把窦卫国是乐得合不拢嘴

这也是时代差异

对习惯缓慢工作节奏的国人来说,有个配车无非是炫耀的谈资但对习惯快节奏的郭逸铭来说,没有一辆车代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特别是他这些天,在诺大的北京城穿城走巷,到处上门拜访,坐公交车劳累不说,关键是耽误功夫现在国内买车很不方便,只有暂时租两辆车用着,未来单晶硅可以出口了,他还打算用外汇,为研究所多添几部用车

“陈教授已经从江西老家回来了,不过俞工还没有消息”舒雨菲这些天陪着他东奔西走,对情况了如指掌,当即脱口回答道

到了现在,她和窦卫国都知道了郭逸铭的打算,也对他先见之明

敬佩不已

郭逸铭确实把所有的指标都让了出去,在这个指标对应工作岗位的时代,谁都想不到他如何解决实验室人员的缺口

毕竟没有指标,就没有国家的承诺,没有公房分配、没有公费医疗、没有各种福利

他们猜测郭逸铭大概会把正式指标让给这些关系户,然后去招一些临时工可没有正式指标,真正有能力的人,也不可能屈尊来中美电子研究所一边是国家的铁饭碗,一边是不确定的未来,谁也不知道未来铁饭碗都会被打破,但在这个时代,敢用青春赌明天的总归是少数就是在未来个体户赚大钱的时候,许多人嘴里羡慕着他们的收入,但还是留在国企里不敢轻易辞职

但他们都没想到,郭逸铭把主意打到了那些退休研究人员身上

八十年代是一个剧烈变化的时代

国家对外开放,一些以前严厉控制的领域开始慢慢放松,人们在面对不同思潮冲击时,思想陷入混乱大批知青返城,找不到工作,整天呼朋引伴,游荡在街头年轻人的热血冲动,对于前途的迷茫,打架斗殴成为常事社会治安也急剧恶化,恶**故频

为了让这些待业青年有事可做,国家绞尽脑汁各个单位都实行了一对一的顶替制度,一个老职工退休,可以由其一个子女顶替工作岗位

有些多子女的家庭,为了争夺一个顶替指标,抢得头破血流,兄弟姊妹反目成仇

为了让子女顶替自己的岗位,很多双职工家庭都夫妻双双提前退休,为儿女腾出空位来一时间,大批经验丰富的老职工、老技术人员,甚至是老科学家黯然离开他们为之奋斗了几十年的工作岗位

有着这样一个庞大的人才群体,郭逸铭又哪里担心找不到人?

这些被迫退休的研究、技术人员、老工人,没有后顾之忧,要求不高,也不强求什么正式工指标,只要有一个能让他们挥余热的地方,多赚几个钱补贴家用,他们就如愿以偿他们工作了几十年,实践经验丰富,不需要岗前培训,来了就能用老同志听话明事理,远比什么都不懂还好高骛远的年轻人好用

舒雨菲的这份名单,就有数十个这样的退休科研工作者

这些人大多是从材料应用所董老他们那里获得的董老他们搞了一辈子科研工作,认识的行业内专家教授多如牛毛同在一个领域,相互联系也频繁通过他们介绍,郭逸铭很快就拥有了一份数十人的名单,都是这次在退休大潮中,为儿女做出了牺牲的老科学家、老技术人员

北京是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中心,各行各业的科研工作者数不胜数,光是本市退休科研工作者的名单,就不下数千人

这些人部分被原单位返聘,但赋闲在家的仍有千人以上,其中四十出头、年富力强的不在少数

车到电子研究十三所,被门卫拦了下来,舒雨菲打开车门,朝守门大爷挥挥手:“黄大爷,您好,我们是来找陈教授的”

“噢,是你啊”

门卫黄大爷认出了这个跑了好几趟的小姑娘,“老陈刚从老家回来,你们就来了先填一个来客登记表,还有工作证也登上,我这就通知所里”

电子十三所是一家军工研究单位,老人很尽责地监督郭逸铭一行填了来客登记表,连司机都不例外,然后打电话请示了研究所领导研究所方面早就知道他们来访事实上,陈教授的情况,就是所里告诉董老的,所里的人事干部很快就热情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