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中只有两个幽暗的,深不见底的黑洞,那黑洞震颤着呼啸着越变越大,猛烈的旋风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从黑洞深处冲了出来。我的腿突然冷得发木,牙齿开始咯咯作响,一种难以言喻的寒冷侵入骨髓。

为何要贪恋呢,其实早该离开的,不是吗?

身后传来寺人的唱词,明夷的脚步突然一顿,我探头看他,却被后面追上来的一个人一把擒住了肩膀。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大惊小怪?他说的可是众人口中的寒冰巫士,冷血明夷?

我离开雍城已经有四个多月,和来时的萧索不同,如今的渭河两岸已是草茂花盛,平坦的水面上时不时能看见紫铃铛的花影。一丛丛水草随着波浪漂浮在河面上,绿影丛中淡紫色的花束如一串串铃铛结在水面上,看了让人心生欢喜。

黑子把衣服拿了过来,小声道:“快,去把这身衣服换上,再把头发藏到这顶冠里去。≧≦”

我心中一痛,在她仰头喝下那罐毒药之前拦住了她,低声道:“你后悔吗?”

“别怪师傅了,你看,现在你不就见到我了嘛!四儿呢?她还好吗?

“啊——啊——”兑主从睡梦中惊醒,看到眼前的场景发疯似地大叫起来。

“对不起,你救了我两次,我却无以为报。”于安握着我的手歉疚道。

还没进屋就听到宫的房间里传出女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掀开帘子一看,兑卦的姐妹们竟全都挤在屋子里。

“他什么意思?”明夷走后我问小童。

医生把药圃里的药草都说了个遍,末了还拿出几样相似的草药考了我一番。十样之中我说错了两样,很是懊丧,但医生却捻着胡子若有所思,也许我的表现比他之前预想的要好很多。

“天枢有规定,进了这里就要留一缕头发在明夷那儿。这样,将来如果有人想叛逃,明夷就可以施咒惩罚。”

“哪个夫人要见我啊?”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就被黑子从床上拉了起来。

“哼,你给我等着!”我转过身子不去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酒馆的入口,“我们都等了两个时辰了,你大叔怎么还没来啊?他到了以后,我们还要去哪儿?”

黑子被我一席话憋牢,嘟囔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句来。≧≦

“快到了吗?”我问。

黑子紧紧地抿着嘴转了过去,此后任我说什么他都一声不吭,只低着头牵着我往前走。

大汉仔细看了一眼那柄镶满珠玉宝石的匕首,而后毫不迟疑地把它推还给了我:“贵女可是想折辱在下?我等虽是山野村夫,但也知道信义廉耻。收了主顾的钱,就要替主顾办事,两边拿钱那与畜生有何区别,以后又如何取信于人?”他说完朝旁边的黄衣男子点了点头,“匕上有秦公子利的名讳,应该不会有错。黑子抓错人的事,不可以让上头的人知道,地上这个就处理了吧,干净些!”

我站在河岸边随手折了一根芦苇咬在嘴里,眼看着雍城的春天已经来了,千里之外的临洮现在又是怎样一番光景?西北荒凉之地,匪盗众多,戎人横行,出行在外会碰到什么,我根本无法预料。

如果这件婚事成了,那伍封、公子利和百里大夫就结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同盟,楼大夫临时插一脚,硬把女儿送进来,无疑是太子抗争此事的手段。≧≦

“我不会嫁!”我语气决绝,不管这红药贵女嫁的是哪个王亲贵胄,我一概不稀罕。

胖丫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轻应了一声便走了。≧≦

“你说什么?”我头有些晕,听得不太清楚。

我住的屋子在百里府的南边,集雅堂则在东边,我们跟着寺人穿阶绕堂足足走了一刻多钟才到了堂前。

“我家红药虽说从小娇惯,但如今长大了倒也称得上淑德,阿拾乖巧懂事,她们二人将来定能相互扶持。”

“女公子可愿随我去个地方?”由僮见我发愣,回头轻声问了一句。

“小女芈拾,求见谋士张孟谈。”。

无邪把鼻子凑到罐子旁一阵乱闻,欣喜道:“是把肉浸在酒里了吗?”

“什么?那你可记得,你叫什么?是哪里人,父母在哪里,又是被谁扔进山里的?”

“就算是将军也没有天天吃肉,你就别抱怨了。≧≦今天我带你去集市上逛逛,晚些时候再到城外野地里打只兔子吃,可好?”

赵氏的人走后,太子鞝瞬间沉下脸色,厉声呵斥道:“伍封!你教唆府内贱婢,在宴席之上意图行刺本太子,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

“死囚?”太子说的定是瑶女,看来他对赵无恤此番出使秦国也是存了疑心的,“刚才来的那位公子利可也去了地牢?”

听了宓曹的话,我握着酒卣的手不禁一抖,先前我几次让她难堪,现在落在她手里,这番羞辱怕是逃不掉了。

“来人!把门给我锁起来,没我的吩咐不许给她送吃的。”太子鞝说完狠狠地一甩门走了出去。≧≦

“我八岁便失了双亲入了教坊,此后每日苦练琴技、歌艺为的就是能讨主人的欢心。我是歌伎,是家妓,是一件任人玩弄的物什,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但只有他……只有他懂我,怜我,拿我当一个真正的人。”她的嘴角分明是笑着的,但眼泪止却不住地滑下脸颊,“家主待我宽厚,我也知道今日之事必会连累你们,但是……我不得不做。”

太子冷哼一声走过来狠狠地踹了瑶女几脚,坐了下来:“把她带过来!把兰姬也给我带过来!”

我之前以为兰姬只会在宴席上献舞,心想,到时候宾一多,我只需低头避让,她应该不会认出我,但谁料到,这么快就和她面对面地撞上了。

瑶女一惊,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抱紧双臂躲在一棵大树背后避风,心里一刻不停地咒骂着可恶的太子鞝。

“嗯,那也随你。前面快到了,你把这斗笠戴上吧。”公子利从身侧的一个朱红色云纹箱里,取出了一顶青莲色竹编斗笠,那斗笠边缘挂着长约三尺的同色轻纱。我双手接下将它放在膝上,不解地问道:“公子为何要我戴它?”

我平生最恨别人叫我妖怪,刚想开口教训,低头一看自己此刻的装扮,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白衣散发,子夜碧瞳,任是谁见了都会害怕的。

豫狄?!

他捏着我的下巴,无奈地笑了笑:“以前的我为了赢,能做任何的事情,但现在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再说今日这样的局面,无胜无负不是更好吗?”

“但是,如果豫狄侥幸赢了你,我就要向你要一个人。”

“公士希,能否为我取一柄剑下来?质朴些的就好。”

“你以后有事不可再瞒着我。当日如果你愿意坦诚相告,也许我会把那奴隶留下来交给公士希,可你却自作主张跑到这摩崖山上来。如果我一直找不到你,又或者今日我找到的是你的尸首,那么……”他的脸上一片冰霜色,看得我打了个寒战,“那么,四儿也就别想活了。”

这是哪里?

博览群有何用?熟读兵法又有何用?此时此刻什么都救不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