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到了军营你还是能凑合便凑合吧,从戎之人哪里顾得上那些个讲究,你还是先行歇息吧,夜里还要集合呢!

拽什么拽,富庶人家的公子哥儿我见得多了!都以为自己金枝玉叶,倍儿瞧不起人是吗?

黎落躲开小将不加善意的端详,有些尴尬的压低声线赔笑道歉:

黎落恬淡一笑,回视着黎耀荣探寻的目光,面上是释然的神情:

做好了这样的打算,黎晟佯装出黯然神伤和痛心疾的样子凝着嫪菁菁,柔声细语深情款款的轻问:

她沉思,她深恶痛绝,她恐惧颤抖,这一系列的递进只因她想起——黎晟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多时,为何彼时的他还算谦谦君子,可在大是大非上却如此糊涂?他变了?不!只是自己不够了解他,或许他本性中就有着抹不掉的腐烂黑的污渍!

嫪升平手持马鞭指向马车的后方——

剪的丫头歪着脑袋细细观看了良久,蹙眉同盘的婢子耳语说:

嫪升平派去打探黎家情况的心腹归来复命,嫪升平本想避开嫪菁菁,却被嫪菁菁拦住,她不愿嫪升平依旧把自己当成孩童,保护得太过周到。

谁说不是呢,竟当真同意了!噗——

也不知黎落是不愿接受周吴氏往生的事实,还是说——她沉浸在周吴氏仍有一线生机的自欺欺人里不肯清醒。总而言之:她就是不相信周吴氏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离她而去了。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想让我替黎家的孬种去送死?没门儿!

菁菁怎还不回来?

思及黎耀荣所说的反客为主,黎晟拂去额角沁出的薄汗,清了清嗓子,觉着有了底气,这才直奔正题:

嫪升平注意到自家女儿的呆状,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而后收回视线,不忍再看。

亲家此言差矣——绝望太早怎能安抚人心?

黎耀荣眉宇间充盈着浓烈的踟蹰和悲恸,他环望着厅内众人,举目迎视远方,心里愧对已逝的祖辈:若黎家血脉就此捻灭,黎家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陨落,叫他将死之际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周吴氏自己笑了半晌,黎落抬起毫无生气的脸颊看着周吴氏,正色道:

黎家众人,恐只有你这个外姓的克己遵礼,该推崇你为楷模才是。

用完午膳,旁人各自回屋,仅剩黎晟黎耀荣和黎落,姜慧本也想留下听听黎落所提的条件,奈何她哪怕多看黎落一眼都觉心慌堵,便挽着黎永晴黎初昕匆匆离去。

黎耀荣的本职并不像黎晟那般急需创造力和分析对策的能力,说白了就是个收纳经书典籍的差事,平日里只需分类规整和誊抄,哪需出谋划策的才干。因此他虽为官许久,实在也难以帮扶黎晟。

小六,事情得以解决就好,现下你可以回房了。

说到此处,黎落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万分认同嫪菁菁的染缸论。

黎落不予搭理,默默等待来人。姜慧斗嘴无人回应,颇觉无趣,便打走了在场的丫鬟婆子,更态度强硬赶走了不愿离开的周吴氏。

真是废物!脏成那般,你取来还叫我有何心情用膳?作呕的心都有了!蠢材!

黎落目空一切,讲述着儿时时光,循序渐进开来,黎落没了怨恨,甚至连语气——都不再泛起涟漪:

可黎耀荣并不像姜慧一般世俗,何事都以钱财去衡量。黎落的回答不但不可笑,反而让黎耀荣生出一丝歉疚。

瞧出黎耀荣神色不悦,眼中覆着一层薄怒,婢子忙又躬身解释:

赶往西市!要快!

既如此,小弟先谢过嫪兄的慷慨同姨姐的恩惠!

静观黎落不语的嫪菁菁闻得黎落如此回应,甜甜一笑,心里怨责自己适才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思及黎落竟无甚避讳的道出秘密二字,又羞又恼地警告说:

大哥,我要哪些劳什子无甚用处,爹所言不假,往后你步步生花,总少不了拿些好处散出去;再者说:大娘将我的月例银子升了不少,不止够用还有富余呢!

嫪夫人若觉着嫪小姐受了委屈,我便替黎落道个歉便是。嫪小姐,方才若六妹吓着你了,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还请你宽宏大量与我姐妹二人握手言和,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可瞧黎落,却抱着只毛茸茸的蜘蛛追着嫪菁菁绕着园子来回乱窜,口中还道:

黎落身后的裘霏霏瞧见黎落将嫪菁菁吓得够呛,眉飞色舞的很是得意,似乎觉着黎落是帮着自家人替她狠出了口恶气。而裘霏霏身旁的黎暮倒不敢苟同,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黎落,又紧盯着出丑的嫪菁菁,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思前想后的黎暮笃定黎落会帮自己之后,先试图喝止嫪菁菁

嫪菁菁到底是有些害怕自己眼中的母老虎,于是不耐烦地撇撇嘴,不温不火的敷衍:

大智若愚?也许罢,若只能如你所说——

大娘若还是不肯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请回罢,带着您的贵重物品和一双闺女,爹吩咐我交代大哥的事还未曾开始,眼下已经耽搁了不久。

姜慧鄙夷地摆摆手,黎晟处在神游状态未曾注意有人轻声唤自己,唯黎落朝黎暮浅浅一笑点点头。

不知是景色怡人,还是沉浸而不愿清醒,黎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宫人闻声垂眸思量了一阵,并不觉着耳熟。但顾忌着日兆王的兴致忙随声附和:

黎落越寻思越肯定自己的猜测,心里既有弄巧成拙的愧疚,也有自怨自艾的无奈。

周吴氏满面祥和的凝着镜中人,也乐得合不拢嘴。

原来,并未走远的黎落回眸一笑,美妙更胜身后的芳华,恰好镶进了姜慧的眼里

这厢,黎耀荣已经赶至庭院,许是走的快了,竟有些微微冒汗,恰逢一滴汗顺着前额流下,停在眼睑上方瘙痒难忍,模糊了视线——

顷刻后,菜肴上齐,菜色看上去清淡而精致。黎耀荣动筷前,其他人不敢失礼,眼见黎耀荣夹起小炒笋尖送入口中,众人这才执起竹筷。

远观战况的黎晟将二人的对白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不拘小节抑或是有自知之明,黎晟偷瞄的眼神并未夹杂忿色,反倒一脸认同的微微捣头。

黎初昕和黎永晴心态相同,哪里肯放过让自己出丑的黎落,正要接过话茬儿却瞧见姜慧愠怒的面色,不由得止了声,拽拽黎永晴的袖口示意她不要再说。

此时,一干人中走出个高挑瘦削的身影,黛蓝的缎裙及踝,裹着鸦青薄衫,本就纤细的身形被这一水儿的老气横秋之色包围,无形中给人压抑的感觉。

第一排就地不动!第二排:平举右臂衡量距离,与第一排间隔一臂之宽!

又是一阵噪杂的挪动脚步的声音,抑或是踩脚争执的声音。

等第二排调整好距离,刘参将出第三道口令:

第三排开始调整间隙,以此类推!直至每行每列间距得当方可停止!

这一回的响动比较大,有人懒怠有人积极,耗费的时间也较长,当所有队伍整顿完毕时,行伍中的交头接耳却依旧频繁,刘参将一声大吼:

肃静!

待无人再敢喧嚣,刘参将黑着一张脸又道:

所有人听令:席地就坐!恭请方右尉训话!

经过一次警告,新兵此次动作的时候倒没有出多大的响动。待所有人悉数落座,刘参将恭恭敬敬退到一边,方右尉上前几步,站在篝火一旁,面色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