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看出来了吧,女人看脸,看头发,看整体外形。男人呢,看你的胸!看你的!看你的腿!更有其他癖好者,看耳朵,看锁骨,看脚!

如也这下才真的被吓到,整个心都提起来了,左手拳头一捏,右手下意识伸出去,好一个“尔康叫紫薇”的经典造型:“哎,你……”

“吃什么醋?当时我听说吴彦祖结婚的时候,也没吃醋呀。”如也特别得瑟地说。

如也知道他这是委婉地拒绝,只能看着他的车驶离视线。

受了那样的创伤,多多少少会萌生其实没必要的自卑,从此不相信自己的外貌还是可以吸引大批的追求者,不相信凭自己的性格和优点还是可以得到一段顺理成章地久天长的爱情。看不出别人的追求,感觉不出别人的喜欢,因此失掉了自信,没完没了地相亲,累了,懒了,想快刀斩乱麻。

“能别马上就去学校改报告么,我都还没吃饭呢。”如也哀求着,真够可怜的。

“神马?”如也眨眨眼。

“在绍兴?”佘檀舟嗓音放低了,温和而富有磁性。

对文江宇的怨气,一时报了,可,她还是单身着。邻居亲戚朋友见了就问,哟,小姚回来了,有男朋友了么?没有?哎,别那么挑,随便找一个凑乎着将就过得了。

“哎……你怎么来了……”如也有点惊喜,外加小羞涩。

如也不愿意了,拿开他扔在自己脑袋上的毛衣,“有什么私事非要我跟你到外面去!”

佘檀舟可能是不太想继续跟柳少海讨论轻舟的事,“中俄军演时,您与我父亲的合照我看了,两个风采都不减当年。”

“经理你说明白呀,我真不知道哎。”

“不为什么,就是不能亲!”如也挣扎,又被按紧,哎哟哟,这可怎么办,人又晕,胆又颤,只剩下本能在反抗在逃避。

☆☆☆

如也坐在地毯上,捂住自己的嘴,唇膏有一半都沾到他唇上去了。

早知道这里位置这么好,我就带一箱西红柿来往下扔。如也想入非非,却不想被佘檀舟敲了一下脑袋,怒瞪过去时,佘檀舟用下巴,指了指楼下。

手中的手机被人抽走了,如也呆呆地转头,见已经整理好衣服的佘檀舟皱着眉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昨晚,柳向晚给他打电话,一开口就是:“你家二傻子相亲都相到我们这儿来了,二连一副连长看她照片眼睛都直,至于么。你也不管管。”

“不幸福。”如也故意逗她,“没有醋。”

“是的呀!”无比认真,无比理直气壮。

那时,如也对于翎的喜欢纯属花痴,只是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年,在于翎身上,如也竟然还有一如当年小女生般的青涩情愫。

话说如也挂了老妈电话,第二天实验课前分组讨论的时候,老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郝帅,34岁,医大附属泌科医生,扣扣是xxx,电话是xxx。周六十点约在地质博物馆门口碰头。”

上有天堂,下有……绍兴?如也的嘴角抽了抽。

“佘檀舟你这混蛋!”如也指着奥迪远去的方向大骂,泪奔啊,她以后在这个小区还怎么混。如也脸都黑了,捏着拳头,恶从胆边生。

服务员把炒空心菜、炒小白菜和炒苦瓜端上桌,相亲男凌某夹了几片白菜塞进嘴里嚼得天崩地裂掷地有声,然后带着几分骄傲,几分得瑟,几分唯我独尊,几分家祭无忘告乃翁的表情回答:“我们公务员福利好,能养老,说出去倍儿有面子,哪个人不哭着喊着要?你又不是公务员,如果没有房子,谁愿意跟你过。”

于翎看了登记本,也是一脸黑线,也不知是出于人民公仆的责任感,还是碍于校友的面子,陪着如也跑了一趟屈臣氏,还真的调看了监控录像,如也的会员卡就是后面那个大姐顺手摸走的,屈臣氏负责人带着一脸无语又抱歉的表情,赔了如也一张新会员卡,还送了她三片眼膜。

过了大概十分钟,如也手机标注“佘老师”的号码回复了一个字:“好”。

悲剧和惨剧之间,其实有着明显的分界线。所谓悲剧,是有生的机会而不生,把美好的东西主动毁灭给你看,例如霸王自刎;所谓惨剧,是根本连生的机会都没有,美好的东西被人毁灭给你看,比如窦娥斩首。

不是所有的奥迪都是a6,不是所有从车上下来的都是前男友。

那个低头看简历的男人抬眼瞥了她一下,如也也正好抬头,于是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遗憾的是并没有擦出什么一见钟情的火花。

“癌症。”潘璞玉抢答,“淋巴癌。”

唐月问:“明天有许夫人的追悼会,院里的老师几乎都会去。璞玉,作为许教授的‘嫡系’学生,你也得去吧?”

潘璞玉点头,“你们也陪我去吧。”

如也想到自己在哈尔滨,想踩佘檀舟却意外踩到了许邵山,一下子对他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愧疚,连忙点头。

一上午的实验课就在仪器偶尔的碰撞声和同学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度过,下课之后,如也猫腰从佘檀舟身边走过,他下午还有本科生的课,中午打了个电话给她,恰好也是让她明天与他一起参加许夫人的追悼会。

“我跟璞玉一起去。”如也躲在厕所里接电话,“还有唐月……”

“好。”

☆☆☆

葬礼都是沉重而悲伤的,来悼念许夫人的男男女女都穿着黑或白大衣,亲戚大多是痛哭失声的,朋友大多是泪眼朦胧的,同事学生大多是表情哀伤的。佘檀舟、蒋萱和院里其他教授、讲师站在第二排,都低着头表示默哀。

许劭山在妻子的遗体前念悼词,屡次抽噎。

如也虽不认识许夫人,她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想起自己爷爷的葬礼,也是这般压抑而绝望。人死了真是什么都来不及了,许夫人过早地逝去,许劭山好像在几天内老了许多,也佝偻了许多。

许夫人的遗体就要送进火化箱前,许劭山和儿子两人情绪极度崩溃,多少人拉着,才没有扑到铁门那里去。如也远远看着,触景伤怀,十分揪心。

有人在议论许夫人生病时,许劭山对她的照顾和关怀,说许夫人这一辈子值了,只是独留许劭山自己一个人度过晚年,可怜了些。就算男人再坚强,毕竟也有创伤。

如也心里默默点头,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不见得就享受长寿的乐趣。就好像余华的小说《活着》里那样,主人公福贵的父母、妻子、儿子、女儿、女婿等都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了,他却一直活着,用笑的方式哭,以活着的方式死去。

果然这人生大戏,最后不过是一个字,散。

回头,只见佘檀舟从怀里掏出烟盒,叼了一根出来,点上,转身走到一边,默默抽着,依旧让人感觉优雅中带着忧伤。一根将尽,他摁灭,又点了一根,边抽边往远处走,很远很远了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