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家,如也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曾经这里是她心心念念要回来宅着的地方,现在一进来,却想逃走。去年年初她去南京面试研究生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垂头丧气,闷在家里偷偷哭,亲戚朋友有意无意的关心,在她心上却好像刀子,一刀刀剐。

于翎:“到南京都九点多了。”

如也有点心虚地看了看挂钟,不过九点半,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开会吗?难道……“你……你居然翘会?”

“他从小就不让我省心,还总闯大祸。”柳少海坐的时候也是笔挺着,风度翩翩,气质卓然,“轻舟的事,那么多年了,每次见到你家老佘,我都有种无地自容感。”

“就是你的棒棒糖。”如也十分正直地顶回去,“别人的棒棒糖五毛的一块的,商店零钱不够还能当硬币找,你的呢,简直可以放在什么皇家会所里面让那些花花公子买了去骗女孩子。”

如也的酒被吓醒一半,眼睛瞪得老大。

“佘老师是否……”

如也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伸出,举着一个旋开盖子的c唇膏,笑嘻嘻,“你尝尝。”

电视里在播新闻,什么美国和叙利亚又干架了,什么领导又视察江苏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佘檀舟又看看表,走到窗边往下看,一脸阴狠的坏笑,好像地主看见丫鬟小翠似的。

如也啊,你为何竟至于此!

小孙听着他二人的介绍,笑得很灿烂,丝毫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倒是那两个坏心眼的人,见如也走了,也不再互相吹捧,柳向晚静静喝水,佘檀舟站起来,和善道:“小孙,你随意些,不要拘束。”

“吃了饭才能吃药。”潘璞玉把保温桶往如也怀里塞,顺手抢过她的药放桌上。

“哦,这样呀~”如也认真地回答,感谢了一番,打算收线。

舒畅横了她一眼,“瞧你急的,才几岁的丫头啊,当红娘撮合起别人来了。”

如也的土匪气又出来了,马上回:不是让你走,是让你张开。

互相寒暄了一会儿,柳向晚开酒,一个个敬,喝威士忌的那种方杯,一人一杯。敬到如也时,刚拿起她的杯子要倒酒,向晚余光见佘檀舟的手抬起挥了挥,他立刻换了普通饮料,给如也满上,“姑娘面生,哪儿人?”

“八百,不能再多了。”佘檀舟说着,右手悄悄挂了档。

相亲男凌某很诧异,“我反正是不会买房的,我要求女方一定要有套房子。”

旁边那个吃霸王餐的外地人和店主还在吵吵嚷嚷,那个外地人貌似还是个香港人,说什么自己是美食家,去店主的店里吃东西是他们的福气,店主一口咬定这个香港人就是个吃霸王餐的骗子。两个人话不投机,吵到最后那个店主气得好像要扑上去揍那个香港人,如也怕他们打起来后,警察们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了,就赶紧叫停,对店主说:“他不是说有助理要来吗?你再等等看嘛。”

地点就选在桃李苑,担心佘檀舟看不上学校的桃李苑,几个男生就怂恿如也给他发短信。

如也目瞪口呆看着名单上导师的姓名,再看看站在前面的、很眼熟的男人,不禁脱口而出——“余,檀,舟?”

唰。停车声,发动机呼呼响,车子还没熄火。如也余光看到那车上几个圈连起来的车标,还是奥迪,再看到车门开了,车里的人下来打着伞向她这儿走。她马上炸毛地大吼:“要你管啊!装什么好心?!我叫你滚了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没听懂是吧!!”

如也走进会议室,看见椭圆会议桌中央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都蛮年轻的。会议桌旁边有个单人沙发,一个男的双腿交叠着坐着,腿上放着一些简历,他戴着副眼镜,低着头,一手端着杯咖啡,一手随意地翻看简历。他似乎是刚才被前呼后拥进来的那个人,穿着考究的竖条纹衬衫和亚麻色长裤。

“佘老师……”如也咬着下唇,不是要反驳,也不是不服气,只是觉得欣喜。

“马上改。”斩钉截铁。

如也崩溃了,欣喜感如同打群架的不良少年听见警笛声一般一哄而散,“马上?我哪有设备呀,哪有实验室啊,马上要过年了呀!!”

“过年不能成为放任报告数据错误的理由。”——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科学家对待毕生事业的正确态度。可是某些人不是一个科学家也不想成为科学家。

我后悔了!!我就不该给他打电话,我脑子有坑啊!如也抓乱了头发,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我不改。”如也顶撞回去,“我要睡觉,睡觉完我要过年的,过年时我还要去相亲。实验不能影响我这些人生大事,我的人生是美好滴,是花儿一样滴,不能在实验室里凋谢滴。”

“姚如也。”音调提高了,语气严厉了。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改!!”如也害怕鸟,胆小鸟,故技重施鸟,啪一下挂了电话,迅速关机,钻进被子里不敢出来。

佘檀舟真是个恐怖的人,经不起念叨,经不起想,才说几句话,就好讨厌啊。人家……人家是想听他说函数吗?说坐标吗?函你妹啊!……不解风情!如也用力捶枕头。

身在北京的佘檀舟把手机放在一边,没有再打,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居然敢挂电话。居然还敢去相亲。有你好看的。

这欲擒故纵,是该收网了。

上网,订机票,一气呵成。如也小朋友,你就等着人家亲自找你改报告吧。嘿嘿嘿。

如也呢,在被窝里躲了一会儿,慢慢因为缺氧探出头,呼呼睡着了。她还不知道,将有怎样的一个“惊喜”(应该是惊吓)等着她。

得知佘檀舟初二就要离开北京的消息,父母很不解,佘谨行常驻北京,常年不见儿子,军人作风,自然要问个清楚,直接了当。

“檀舟,你这是去哪?”

“绍兴。”

“做什么?”

佘檀舟慢慢抬起眼睫,“……抢人。”

佘檀舟的母亲关仪双愣了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佘谨行使了个眼色,佘谨行马上想起柳少海跟他透露的一个消息,檀舟带了个姑娘一起吃饭,绍兴人。

佘谨行点点头,算是放行了。

“儿子终究像你,这性格,跟你一样一样的。”关仪双走到佘谨行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当年我爸不让我们在一起,怕你身在军营不能天天在我身边,你呀,开着直升机直接把我带走了,呵呵呵,每次想起都觉得你从飞机上下来,走向我的时候帅极了。”

“你那时娇贵,你父亲是怕你跟了我吃苦。”佘谨行年届六旬,依然风度不减,几分军人的硬朗,几分父亲的慈祥,提到佘檀舟,难掩自豪,“我儿子,自然得像我。”

北京到杭州萧山机场,初二,早上七点多那一班的飞机。佘檀舟啊佘檀舟,为了抓如也回来改报告,年都不过了,真是一个敬业的好老师。

☆☆☆

大年初三。

如也提早到了金昌商务大厦,里面有个两岸咖啡厅。她穿了过年的新衣服,暗红色的毛领复古大衣,里面是黑白条纹连衣裙,依旧配百搭的黑高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