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陪着何李氏,眼珠子瞅在她那枯皱的手上:“娘,这伤还疼不?”

吉祥吓坏了,整个人脚一软,歪在了地上,金玉也吓得哭了起来,何李氏气坏了,啪啪啪拍着桌子:“反了!反了!老二老三,给我把这个死丫头抓起来!”

如意冷着脸将金玉抱着,吉祥则老老实实的将郑家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王凤娇的眼珠子都发绿光了——在镇上有个作坊啊,还是家中嫡子啊!这要是让香芝嫁过去,以后就直接是当家主母,连财产都不怕有兄弟来分!这可是天大的好亲事啊!这可绝不能让吉祥家捡了便宜!

王凤娇骂了近半盏茶的功夫,人都有些喘了,一边的几个嫂子笑嘻嘻的问她啥事儿一大早这么气,她便又卷土重来将骂过的词儿一字不漏的重新骂一遍。

听到这话,吉祥着实愣住了,可她立马就摇头否认:“如意,不要乱说……”

如意迎着晨光,微微吸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吐出,一种身心舒畅的愉悦从眉心直到脚底,因为起的太早,还没什么人,她沿着大路走,直接走到了一大片玉米地。正是玉米成熟的时候,细细的须子一缕一缕的从玉米尖儿处冒出来,有些粗壮的,直接都将玉米叶子撑开了许多。

何元吉神色有些黯然,他将刚刚打好的一担柴放在了吉祥家的前院,默默地回去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忽的,外面传来了金玉的哭声和王凤娇的打骂声,吉祥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让金玉自己出去玩了,现在这情况,可千万不要是惹了什么乱子啊!

王凤娇不可思议的看一眼何明华,然后爆出一句:“管个屁!”

连着一个月的劳碌,宁慈早已疲惫不堪,从楼梯上滚下去,再睁开眼,竟然已经置身在这个破旧的茅草屋!浑浑噩噩那几日,她隐隐约约能从这具身子里残留的记忆弄清楚来龙去脉——这户人家姓何,当家的何明德早早离世,只靠着母亲何叶氏将她们姐弟四人养大,可就在几天前,连何叶氏也终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把金玉和满堂哄去午睡,如意去看了一次吉祥。吉祥睡得不深,几乎是如意一进来,她就醒了。看着如意,她心里觉得好笑,就在前不久,还是她守在如意床前,现在,竟是如意守着她。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如意在吉祥开口前就抢先说话:“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大姐,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照顾我们这么久,这一回,换我们来护着你。你放心,我有法子让你不嫁去下村。无论是家里的生计还是我们姊妹四个的婚事,从现在开始,都不需要你再担心,你只管好好养身子,好好过日子。”

吉祥张了张嘴,话还没说,眼泪却先下来了:“如意,当家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这一次,咱们算是真的惹怒了奶奶和叔伯婶婶……”

“既然怒了那就怒了,换个清静不是更好?大姐,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我们娘受了多少起,咱们家闷不吭声的被欺负了多少回?你敢说,娘的死,就没有奶奶和婶婶的原因?从爹死了以后,他们真的照顾过我们一天?不是数落娘,就是让香芝福寿欺负我们,我们都忍了!可很多事情,能忍一时,并不代表能忍一辈子!大姐,求你,我已经死过一回了,现在的如意,比谁都知道该怎么好好活下去,你说过信我的,你忘了吗?”

吉祥沉默很久,如意握住她的手:“我保证,无论做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让你担心!”

面对如意的坚持,吉祥思忖再三,终于苦笑着点点头——傻mèimèi,哪有争着要吃苦的呢?

如意回到堂屋里,将吉祥给的钱罐子倒了个底朝天,呵呵一笑——五十六文钱。

家里现在一天只吃两顿,吉祥身子不用说,金玉和满堂更是长身体的时候,跟着她,要是连吃都吃不饱,那她倒不如再去死一次。现在当务之急,得先让吉祥解了婚事烦忧,不仅是吉祥,还有自己和金玉,那个老婆子要是回过神来卷土重来,她可得做好准备才行!

晚上的时候,家里只剩最后一个粑粑,如意做主,蒸了四个玉米。蒸的时候,香气从甑子里溢了出来,把金玉和满堂高兴坏了,连在西屋里躺着的吉祥都闻到了香味儿。晚上,如意把矮桌搬上床,四姊妹脱了鞋袜,吃了一次久违的第三餐!

喷香的玉米每一粒都饱满甜嫩,吃的金玉最后直接抱着棒子咗上面的甜水儿,看的吉祥笑得不行。如意自发的揽下了所有的收拾工作,吉祥想帮忙,被按了回去,金玉和满堂像两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如以后面,帮着收盘子擦桌子,如意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暖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意盘算着明天要去一趟镇上,正觉得困意袭上头,睡梦里的金玉忽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娘,这样一来闹醒了满堂,满堂也跟着哭了起来……

吉祥觉得如意忙了一天,不想再把她吵醒,带着金玉和满堂去了外面,将两人一左一右抱在怀里,低声哄着,可是听着他们喊娘,吉祥哄着哄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清辉的月光从破烂的窗户透过几缕进来,洒在吉祥留着眼泪的脸上,如意躲在房门后面,无声的陪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