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苒清澈的眸光深深的看向故作淡然的莫逸清,将其眼底的不安尽收眼底,莫逸清有些狼狈的躲开她了然的目光,云清苒暗暗的喟叹一声,平静的说道:“梦薇出府不是为了采购,而是需要去见一人。”

左初易极是欣赏二人饥肠辘辘之时始终未曾有盗窃之念的意志,便将小豆子安置在静心书斋内由苏严照顾,小桐执意在府内侍奉,左初易便命他偶尔在厨房帮工,小家伙闲暇之余主动承担起了门童之责,府中众人对于懂事体贴的兄弟二人极是喜爱,渐渐地,小桐与小豆子褪去了当初食不果腹,流浪街头的沉默寡言的性子,重又变得活泼开朗,如寻常孩童一般的天真可爱。

“苏严”,左初易见苏严已亲自将左相送至后巷折身回返书房外,便沉声唤道,今日左翊所带来的真相太过震撼,除却凝萱无人可以稍解他心底的难堪沉郁,更何况皇上之意虽非万全之策,但若左翊的预感成真,元修、宏毅二人此生定然无法安然,当务之急便是与凝萱好生商谈一番,决计不能让元修二人为苏月莲所用。

“皇上心意,微臣铭感于心,只是以苏月莲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如此强力的筹码,若是她意图祸乱朝纲,让天下人以为她腹中所怀乃是皇上的龙子,岂不是微臣的罪过”,左翊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孩子必须降生的事实,只是心中尚且残存着疑惑,以苏月莲的心计,怎会看不出腹中之子的巨大价值,又如何愿意轻易放弃能够咸鱼翻身的契机。

“皇上,罪臣无颜面圣,只求皇上赐罪,万望皇上成全”,左翊无需抬首看去便可知赫连修泽定是面露愠色,只是他心意已决,宁愿承受极刑也不愿他们君臣之间出现丝毫背叛。

左翊平静的跟随而上,二人均未理会身后的苏月莲,苏月莲自然明白他们已然料定自己不敢就此离去,只能故作痛苦的跟随在二人身后。

“皇上,以您之见,莲贵人原打算暗承皇恩,却不想误打误撞误与左相行了那男女之事?”慕容嫣听赫连修泽将事实一一道来,极是震惊的反问道:“那左相如今可还安好?”

方远无奈的步入偏殿,尚未入内便隐约嗅到脂粉之气,心下大惊,这内室之中只应有皇上与左相,怎会有女子的脂粉香味。待走至帷幔之前,方远更是大惊失色,这屋中弥散满溢的分明是男女欢好后残留的气息。莫非昨日皇上醉酒临幸了某个宫女,或是左相一时糊涂铸下大错,只是昨日他明明守在殿外,而宫殿中原本服侍的宫人也一早被皇上遣了出去,这宫女又是如何混入重华殿内的?

苏月莲捏了捏秋桂冰冷的手掌,以示鼓励,自己则悄无声息的沿着苍翠碧色掩映下的小径快速的接近重华殿的雕花檐柱,方远本严阵以待的守卫,此时日有所觉的往苏月莲所在的阴影处瞟来。恰在此时假山后传来一阵压低了的惊呼,秋桂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向此方一边低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

“如今毕竟是在宫中,若您不留神在这宫中失了帝王的尊严,言官们手中岂不是又握住了有力的把柄”,左翊对这位生死之交偶尔的真诚颇感无奈,只能摇头轻声解释。

苏严不无委屈的辩驳道:“你以为我是天上的神仙哪,能够未仆先知知道相爷要来,要真有这等能耐,我便首先降一道天雷,看能否让你的头脑灵光一些。相爷来此岂会大肆宣扬,自然是暗中前来,只怕主子事先也是无从知晓,只是他们二人许久未见,但愿不要如往日一般再起争执便好”。

柳青芷自素月怀中抱过孩子,此时赫连昱麒神采奕奕的睁大了双眸带着几分好奇四处打量着殿阁,浑然不觉柳青芷宠溺的眼神。“皇上,您看麒儿与您十分相像呢”,柳青芷见赫连瑞未曾表示自然不能流露出丝毫想让他抱一抱太子的想法,只是转而夸赞起赫连昱麒的面容,果见赫连瑞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太子精致的五官,摇头纠正道:“朕倒觉得太子五官像极了皇后,日后定然是难得的美男子”。

“昨夜盛宴,四国均遣使臣前来庆贺麒儿降生,朕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想着你与麒儿已经入睡,便也打消了前来的念头,只不过半日时间,你的气色如何又差了许多,这凤仪宫内的宫女太监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待会朕定要严惩。”今日柳青芷身着一件轻质浅粉色百褶如意烟罗衫,青丝随意轻绾,没有半点珠饰,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尽显女子的娇柔,竟无半分突兀之感,比之往日的盛装艳服更显雅致优美,让人心生疼惜。赫连瑞不禁心下柔软,轻抚着手中冰凉的玉指微微叹息。

“奴才知罪,只是皇上,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且又诞下太子,您不得不去啊”,皇后乃赫连瑞发妻,于情于理此时皇上都应陪伴在她身边,其实若帝王心中无意大可不必前去,只不过宫中人多嘴杂,说不得便将帝后不睦的谣言传至宫外,若是万民以此论断皇上乃摒弃发妻嫡子的凉薄之人,岂不是一场祸事,思及此,小顺子强忍着莫大的恐惧竭力将心底的担忧说出,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帝王大发雷霆之怒将自己逐出。然而好半晌听不见帝王盛怒的斥责,小顺子也不敢抬起头,只能抖抖瑟瑟的跪在当地。

慕容御风微拧眉,显然已设想到此事的后果,左翊同样眉色不展却极是镇定的安然落座,那双睿智的双眸深深地注视着上首的赫连瑞,似乎希望自年轻帝王的面色体味出他真实的想法,而下首的慕容晔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慕容晔十分明白身为武将在政治斡旋的时候不需要去提供一些并不成熟的意见,他所要做的便是等待帝王的抉择,在需要出征的时候毫不迟疑的踏上征程便可。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慕容御风略有些无奈的叹息道:“本王以为皇上心中早有决断,老臣等洗耳恭听”。

夏未央安心的浅笑着将目光移回手中的襁褓上,贞娘与花蝶心思各异的沉默下来,静谧中院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响动声,只是那嘈杂似乎并未影响到屋内的几人,夏未央静静的纹绣,仿佛置身在一派祥和之中,只是唇畔的笑容愈发动人愈发娇美了些。慕容婉华微眯着双眸,藉着穿越屏风的微弱光线看着娘亲唇畔满足的微笑,敏锐的嗅觉让她依然可以在混杂着林木清香与早点的香甜味道中辨认出昨日晚间匆匆闻到过的男子气息,看来那人也并非完全的薄情寡义,只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行径实在有些可笑,身为将军竟不能明白的表达自己的爱恨,实在可悲。许是察觉到婉华的注视,夏未央转目看向床塌上安静乖巧的婉华,疼爱的轻抚她粉嫩的面颊,“华儿,你看,王爷王妃心中还是记挂着你的,不然也不必特意遣人前来修缮这处处所,娘亲别无所求,但愿得王妃庇佑,能让你安然长成。”

“花蝶,我这偏院也没有什么帮手,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倒是委屈了你”,婉华不愿那些乳娘喂养,夏未央一早便打发了她们前去王府大夫人处复命,现如今这偏院里也就只剩她们主仆四人,虽说王妃明令不准他人克扣这偏院的吃穿用度,但是诸多杂事还是需要亲身劳作,夏未央对于花蝶自是满怀歉意。

紫妍咯咯的笑着,欢喜今生的爹娘如此恩爱缠绵,其实昨日无意中听闻爹爹家中还有一位夫人时,心中不可能没有丝毫芥蒂,只是转念一想,在这三妻四妾被看做男子理所当然的权利的古代,想要寻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深情无异于奢望,于是也便释然,只要爹娘他们能够觉得幸福安乐便好,再世为人,紫妍实在不愿太过计较,只愿平淡安稳的度过此生。

訾远航见忠叔罕见的心痛肉痛的纠结摸样不觉好笑,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宝盒上的浮沉擦拭干净,亲自手持宝盒径自朝门外走去,一边戏谑道:“忠叔,还不快些随我出来,若是再待下去,本老爷怕是要将这宝库搬空,不知那时你是否更是欲哭无泪呢?”

皇甫墨双眸微眯,慵懒的仰首呼吸着青山中特有的气息,蓦地一股清凉的山风拂过,温柔的环绕在这一方静谧的天地,像是谁的声音温婉的在耳边吟别,又仿佛在真诚的道一句珍重,是啊,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前路坎坷必要栉风沐雨,那么万望珍重,青山身处原本悲啼的子规于此时那凄楚中调和着离别的愁绪,声声唱喏似是代谁道出的一番心意。嫣儿,多谢!皇甫墨满足的微笑,浅笑停驻在唇畔一瞬仿若永恒般久远。

这是他的女儿呢,只是令他惭愧的是本应享尽千般宠爱的女儿日后只能身居陋室艰难度日,然而事出无奈,慕容晔只能在心中不断的诉说着歉意,那份愧疚令他都不敢伸手去触碰那被他伤害的遍体鳞伤的女子。夏未央因着生育的疲惫沉沉的入睡,不曾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此时守候在她们母女身旁。慕容晔悄然落座在床边,眼神深沉如海的注视着熟睡的二人,只觉余生若能永远陪伴在她们身边哪怕只是瞧着这般宁静的睡颜,此生也不算虚负了。

小顺子还欲再劝,却知元德帝言出必行的秉性,且看赫连瑞双目紧闭不愿再谈的神情,只能咽下所有规劝的话,“皇上,时辰已晚,还是让奴才伺候您早些安歇吧。”宸和殿的太监一早便将沐浴事宜准备妥当,见赫连瑞并未出声反对,小顺子小心的搀扶着赫连瑞来至侧殿盥洗完毕,服侍着他睡下,这才放下锦幔,径自退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