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领命,必不负所托”,慕容晔亦是起身领旨,心中计划着稍后再前往清和园查看一番。“如此,小顺子,传张跃前来。”赫连瑞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指环,转而吩咐道。

赫连瑞并非不知慕容御风深埋的心结,只能苦笑道:“外祖,翊叔叔本就是父皇至交,在瑞儿心中与您或舅舅无异,大可不必拘礼,瑞儿虽身而为皇,却并不愿亲人挚友对我如避蛇蝎”。这皇城或是芸芸众生毕生渴求冀望踏足之处,而对于此间诸人而言更像是一座囚笼,消磨了他们所爱之人的生命,圈禁了众人全部的幸福。

若论阅历,贞娘却是因年岁较长而胜于花蝶几分,但若论心机,看似老练的贞娘却更似一张白纸,远逊于府中诸人,若贞娘也能如此时垂首低眉状似不曾听到贞娘不当的称呼的花蝶一般警醒机灵,日后也不会轻易的招惹上诸多是非。“况且如今我们虽在府外独居,这王府内的规矩依然需要遵守,万不可掉以轻心,日后还是称呼我为姨娘吧,莫要让人寻了错处去”。

此刻静享着前世不曾拥有过的安然幸福的訾紫妍不曾想到,在相隔不过几条街巷的庆安王府偏院中有一个女婴与她的命运何其相似,而二人日后得人生又将会有几多纠缠,命运一早便将日后的爱恨痴缠书写在册,却静等着那些注定纠葛的人们一步步走来,面对那注定的结局。

“夫人,怎的没有多歇息片刻,如何,还会有疲惫之感吗?”訾远航温柔的将齐月希稍稍松散的鬓发梳理整齐,看着爱妻明显神采焕发的娇颜轻声询问。

果不其然,众人极是不好意思的咧嘴憨笑,也有伶俐的忙恭敬道:“小的们谢过老爷打赏,老爷厚待下人,咱们少爷小姐必定也是有福之人,日后定然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徒儿明白,只是师傅这世间事皆不可强求,便如这生老病死,总是必然的阶段,逝者虽逝,然则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依然完好,如此不是极好的事情了吗?”子清并未将师傅的话听入心底,这世间有谁能够教会他情为何物,那个人许是根本便不存在吧。

赫连瑞纵马疾奔,不出片刻便已来到一处静谧小巷,许是怕惊动了两侧的住户,慕容晔翻身下马,径直走向前方一处破败的红木门。谨慎的四下环顾了一番,见并未有人跟踪的痕迹,扬手示意隐藏在街角处的暗卫耐心等候,这才小心的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败木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如此甚好,那明日之事你便好生安排,至于接待使臣的诸多事宜,明日早朝便尽数交予礼部尚书全权负责。”

“如此甚好,刘将军只是过于心直口快了些,若因此重罚,难免有伤言太子的气度,朕便先向太子讨个情面,待到太子离去之时,必定奉上厚礼以表慰藉。”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总是直截了当,赫连瑞十分满意林千枫的态度,意有所指的看着一侧沉默的言夏溟语带深意的承诺着。

“夜相与慕容将军这是所为何事,朕方才贪杯多饮了些美酒,却不知这御花园内何时这般冷凝,四国国君此次遣人来贺,乃是诚心与我东尹相交,朕岂会因一时的纰漏而诸多怪罪,穆侯爷,吴翰林,快些归座,今日盛会,莫要失了喜乐的气氛。”赫连瑞风清云淡的将话题移转开去,只是狭长的凤眸在不经意间落在穆志高的身上,眸底深藏的冷意让心下窃喜的穆志高不由得浑身战栗,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帝君,今日东尹盛事,南越国身为友邦,我皇上亦是万分喜悦,因此特命臣等前来敬献薄礼一份,敬请帝君笑纳”,语毕,夜昱微笑着轻拍了拍掌,便见先前安静立于身后的黑衣侍卫高举玉盘来至场中单膝着地,朗声道:“南越国贺东尹太子诞生之喜,特献紫梦云珠一斛,愿太子终生如意圆满。”说完将玉盘上覆盖的银丝锦帕揭下,露出盛放在其中的一斛饱满圆润的硕大紫珠,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紫珠世所罕见,如此一斛价值何止连城,此时盛放在昆仑雪花玉盘上,更显华贵异常,南越国果真好大手笔。

赫连瑞并不甚喜这满园花开的美景,纵使喜爱素馨悉茗也从未动过将其栽种其中的念头,其一便是不想破坏属于先祖帝独有的回忆,其二则是六月雪存在于他心中仅存的绵软之地,若是湮没于百花之间,少了人的珍惜,岂不辜负了她短暂的花期。

叶氏也确实是疲乏的紧,倒也不再拒绝连氏的关心,由芷兰小心的搀扶着回了内寝休憩去了。

“你呀,还是这般谨慎,罢了,这也是你的一番孝心,便成全了你,待会叫小厨房的人给你单独备一份新鲜哺食,总胜过待会的残羹冷炙,你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子。”叶氏对邱姨娘这小小的心思自然看在眼内,这妻妾间的勾心斗角古来有之,只要几人能够懂得收敛,她倒是不介意给予众人尽展芳华的机会,毕竟这王妃之位虽比不得皇后尊荣,却也比一般后妃要贵重许多,自然非出类拔萃钟灵毓秀的人儿不能胜任。

大夫人连千秀同二姨娘邱婉婷暗中打量着首位上不动声色的王妃,见王妃一派怡然自得,仿若三人间的刀光剑影只是寻常妯娌间的温文絮语,当下也极为聪慧的坐山观虎斗。其实夏未央着实是幸运,虽说她被赶至偏院自力更生,寻常用度也被百般克扣,然而临产时必然会被重视子嗣的王妃迎接回府,若非她此番出府,又遇贵人相助,在座的想要在其生产之时暗施黑手的大有人在,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偏生在她外出寻稳婆的时候生育,想来已经精心准备一番的几人私底下必定捶胸顿足,恼恨不已。且慕容婉华眉眼处像极了慕容晔,这让几人连造谣诬陷这孩子来路不明都没有办法。方才王妃与王爷虽然并未表现出热切的疼爱,但已是侧面承认了慕容婉华的血统纯正,若非如此,四姨娘刘玉雅岂会轻易口下留情,自然是要将慕容婉华污蔑成野种才得以顺心。

兰雅儿忆起前世的爹地、妈咪也是公然宣扬着真爱无罪不约而同的背叛了他们曾经相守终生的誓言,不想重生之后还是不巧有一个种马男做爹爹,或许是上苍的安排,让自己可以真切的看清所谓爱情的虚伪无聊,兰雅儿不禁翻了翻白眼,真难为她小小的身躯就要承受娘亲一时激动下的狠命搂抱,不过若是再不设法提醒那已经心痛难当的娘亲,怕是要就此一命呜呼了。

夏未央带同芷兰垂首轻步行入,只在步履停顿时微移视线将内室之中的情景大略的暗存于心。潇然居素日是王爷王妃修身养性之所,非年关祭祖之时不予子孙入内,今日却开了先例,方才粗略一扫,似乎府中众人皆聚于此,王爷王妃高坐上首右左两侧,下首处大夫人与三位姨娘已按位分安坐其上,唯有王爷下首处首座依旧空置,想来夫君尚未前来。夏未央不知心中思绪纠结,不知是轻松抑或悲伤,难道往日情分如今真的已经不剩分毫,连女儿出生这样的消息他也可以置若罔闻。

齐月希早已听忠叔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明,既知这柳儿并非窃贼,自然不能让那小贩平白打死,倒不觉得可以称得上救命之恩,见这孩子如此懂事,更是多了几分喜爱,忙出声道:“碧瑶,快让柳儿起来吧,地面坚硬,她现在的身子只怕吃不消。柳儿,不必如此,今日之事算不得什么。听你所言,是个好孩子,你且放心的拿着碧瑶给你的银两,数目虽小,于你也可解眼前之急。”

“主上,如今去往何处?”先行离去的赫连修泽坐于靑布平顶皂幔小轿内听到随行在侧的方远询问,淡然道:“松德观,其他的你自行安排。”晦涩不明的话语方远却明白其中深意,敌人既已出招,他们岂能坐以待毙,应该开始行动了。

莫逸清并不了解此中内情,却极善察言观色的从二人神色言谈中窥探出一丝讯息,知晓此时不是插言之时,因此只安静的坐于一旁,訾远航却极是好奇,不知能与赫连修泽平等自若处于一室交谈的人物该是怎样的身份。

訾远航乃识趣之人,岂会听不出侍卫口中的为难,本想先行离去,稍后再行前来,却在侍卫眼光的示意下看到内院里垂首等待的所谓贵客的侍从。

“夫君……”,齐月希不依的轻唤道,虽然自己也很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可是,吃醋了,真的吃醋了,看看自家夫君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齐月希不可抑制的内心泛酸。

夏未央微笑着轻吻着女儿的面颊,心中叹息道:“孩儿,以后娘亲就只有你了。”兰雅儿有些百无聊赖的阖上了双眸,方才所有的一切她已听得一清二楚,对于今生的娘亲所做的安排并没有任何异议,前世的洒脱经过背叛后只剩下冰冷,再残酷的环境又如何,依旧是那样孤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