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国泰民安的祥和景象,想到被那人囚禁的父母兄妹,孟如常面上平静,只眼神的波动显示着他内心的纠结,突然想起城门外偶遇的自称刘大能的男子所说的那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当时并未察觉,想来此人与那夏衍皆不是普通之人吧,不然身为布衣平民怎可能说出那番无懈可击的话来,只是如今自己在意的不是他们的真实身份,而是刘大能口中的东尹两位明君,若那元安君当真是为了免除苍生的劫难而放弃权势,元德帝也是真心为民谋取福祉的明德之君,那么就让自己来看看他们是否能够阻止这天下浩劫,若东尹君主当真一心为民,那么自己所遭受的折磨也可以迎来终结。

是不是?苒儿!

赫连修泽听了刘辰的回禀,倒是对那不知名的老者以及谨慎的孟如常起了探究的心思,至于那些别国势力,尚且不需要担忧。“言夏溟此行想必和瑞儿有关,那些尾随的势力,显然是各国皇子手中的力量,四国帝君均正值盛年,岂会轻易放下权势,而各国内有称霸之心的皇子皆已长成,只怕为了权势将会有好一番争夺。且皇族中人无不精明如狐,虽说四国帝君尚能把握朝纲,却无法阻止各位皇子势力的成形,既然当下无法从各自父皇手中夺得权位,不如先下手为强解决了其他的皇子,由你所见的情况便可知他们心中自然都在作此打算。”

“弈儿吗?那几个小子现在也应该懂世事,明事理了,罢了,如今尚不是相见之时,为父此番回来,不过趁此机会来此将麒儿降生的喜讯告知你的母后,此地乃是你母后病重之时我们最后相处的地方,更是你母后逃离皇城的囚笼之后最为喜爱的世外桃源。只可惜这份景色一如当年般秀丽,而伊人却已不在。若你母后尚在,看到东尹国洮后继有人定然会欣喜万分吧”。

元德帝的面庞虽与元安君极为相似,但与此时深沉内敛的元安君不同,狭长的丹凤双瞳目光如炬,挺拔的鼻峰,刀锋般的薄唇无不彰显着他凉薄的帝王本性。未曾经历世事的洗礼,那流淌于血液中的王者霸气让年轻的帝君如同将将开锋的宝剑,寒光凛冽,锐气逼人,却也最易伤人伤己。

夏衍见孟如常言谈之中较先前已夹带了几分疏离之感,神色中更隐隐带着一丝警告,倒也识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在先前一番论辩,已经探得自己所需的消息,因此对于二人的避讳不甚在意,倒是刘大能的表现让他诧异不已。状似不经意的张望着面前的城楼,眼角的余光却在认真的审视着这位太过让人出乎意料的东尹平民。

男子微楞,想是未从这陌生人的热情中回神,只是待反应过来,又不禁怔住了,只因面前的人虽一身灰褐粗葛布衫,却掩不住天生的贵气,面上笑意微微,眼中的威严气息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人敬畏不已,当下便猜到对方定不是普通人物。

如此嚣张的行径立刻让东尹禁军回转了心神,一时间众人的面色全都冷沉了许多,虽说这北岚太子身份尊贵,只是这东尹的土地上还轮不到他这般嚣张的行事。

赵刚见北岚国人竟有来者不善之势,当即一声令下,北岚众人便被禁卫军团团包围起来,两相对峙,双方气势均不输于彼此,只是如此一触即发的紧迫情势下众人却听见轿撵中那北岚太子极是惬意的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出声道:“本太子远道而来,又是元德帝君相邀来此处相见,怎的如今连这园子都进去不得。本太子身为你们帝君的贵客,你身为小小的禁军队长,却下令兵戎相见,是你胆大包天,视皇令如无物呢,还是你觉得我北岚势小,凭你一个小小队长也可以爬到本太子的头上?赵刚,你说呢?”

北岚太子虽身在轿内,声音微有些低沉,然而语气中的威严霸道并未减损,赵刚自然听出北岚太子话语中的肃杀之意,后背不禁沁出了一层冷汗,毕竟这太子是他国皇族,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两国邦交亦会受损,且方才北岚太子一语便道出自己的名姓,想来对东尹情报也暗中掌握了不少,那一番话更是字字紧扣皇权,若是被异心之人听到定会以此来大做文章,上谏自己藐视皇权,这等罪名,抄家灭族也不为过,届时陛下手中禁军势力难免受到震荡,这局势只怕又会变了。

只是若因为心存顾忌便让北岚侍从这样强闯进去,东尹的皇家威严怕不是会被狠狠践踏在地,正左右为难间,只听见一道不输于北岚太子气势的声音远远的讽刺道:“客既无理,主人又何须以礼相待。太子好大的气势,只不过眼下可不是在北岚国太子府邸外,这样的气焰太子是不是炫耀错了地方。太子远道而来应当不是为了与我国侍卫对峙互讽吧,即便太子有此兴致,我这禁军队长却身负重责,实在没有空闲相陪。”

赫连瑞方才尚未近前便听到侍卫禀报了北岚众人的嚣张跋扈,而对于此次北岚太子言夏溟所来的目的更是心知肚明。除去两国间往日里的敌对,两人之间的渊源更是深厚,如果可以,赫连瑞当真希望世间不存在言夏溟其人,因此听到他的挑衅,自然是忍不住予以还击,方才那话不可谓不毒,堂堂一国太子却被暗讽成只会作口舌之争的长舌妇人。

东尹禁卫军看到陛下的撵轿行来顿时喜出望外,纷纷跪地行礼。

言夏溟却对赫连瑞方才的讽刺不以为意,反轻笑出声道:“这东尹国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拦阻本太子的车驾,看来也是有勇有谋之辈,本太子最是欣赏这般人才,与其闲聊也好打发等待帝君的漫漫长日。只是竟不知帝君你所乘的轿撵是否老旧到举步维艰,本太子可是在此恭候多时了。不如等下议事完后,帝君就乘坐本太子的轿撵回宫吧,如若不然,这宫中娘娘小主久不见帝君回宫怕不是会格外忧心伤神。若佳人们果真因思成疾,到时候只会更加苦了帝君周旋其中,左右为难。”

故作贴心的提议,却是在暗中嘲笑东尹清贫,连一国之皇乘坐的轿撵都如此迟缓,而提及宫中妃嫔更是牵扯出两人积年的恩怨,其中隐晦的深意别人听不明白,却能让赫连瑞心中痛苦,实在一箭双雕。

然而赫连瑞这些年在朝堂之上的所经历的曲折争斗却是如今依旧只是太子身份的言夏溟所远远不及的,因此言夏溟想在人前看到赫连瑞失控的模样,只怕是竹篮打水,枉自空想了。

本不想让言夏溟轻易入园,只是两方人马纠葛在宸和园外,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因此赫连瑞眉梢一挑转而轻笑道:“太子客气了,听闻太子出行从来离不开此物,平日里甚是珍惜,寡人又岂能夺人所好。况且东尹能人甚多,寡人这轿撵看似普通,实则却是神匠玉通天耗费三年的泣血之作,不过太子一向安居北岚,怕是不知道玉通天在五国内的盛名,如今辨认不出也不以为奇。寡人方才因国事耽搁,倒是有劳太子在此等候了。清和园乃是我东尹的皇家别院,此中景象珍奇,在北岚国内怕是遍寻不到,太子今日可要好好游览一番,请。”

明里暗里嘲讽了一番,不等对方反驳,赫连瑞便命侍从抬起轿撵率先进入园内,而此时那满园的禁卫军这才安静起身,还刀于鞘,侧身留出一条小径供北岚太子通过。言夏溟看到这不动声色的下马威,心中好笑,只觉赫连瑞骨子中依旧是张狂霸道之人,只是此行仓促,实在不宜在此处争一时之长短,因此挥手止住愤愤不平的北岚侍卫,一众人异常安静的随行而入。

宸和园是东尹先祖帝于立国之初听从玄音大师箴言选取龙气聚集之地,耗尽十年光阴由数万匠人夜以继日苦心修建而成,其大气恢弘当真是世所罕见,而赫连皇室一族皆是较为自律之人,虽为九五之尊,却从未刻意敛取金碧辉煌之物,况且龙气聚集之地本就是神圣无比,昔年玄音大师也曾告诫先祖帝切莫用金银之物亵渎神圣龙威,因此当年虽大兴土木,这园内深处却是一片天然质朴之气。

北岚众人自正门而入,映入眼中的便是接天的碧色,粗略数来,不下万余株树木,因年代久远,已有参天之势,而园内树木种类也极为齐全,松槐杨柳皆四处可见,就连原本只在西宁国内生长的望都塔绘也在此处生长的欣欣向荣。只是这供人通行的石阶两旁,并不见他国常见的金银铜塑,而那绿色掩映中的殿阁一角,依稀可见是攒尖屋顶,檐角高翘,垂挂着苍龙衔珠的玉饰,骄阳下墨黑琉璃绿剪边的屋顶更显肃穆威严。略显单薄却价值连城的建筑让北岚众人更添了几分警惕,如今五国并立,明面上看似势均力敌,然而四国皇室皆知东尹国力实乃最强,因此四国皆将东尹视为大敌,如今单看这皇家别院,这般的含而不露,东尹国力强盛实在不是虚话。

北岚太子言夏溟自入园起便命侍人挑起两侧帘幔,看着如此朴质的别院,想起自己父皇兴建五年,其中珍宝无数的避暑山庄,以及几位皇弟极尽奢华的王府,面上无动,心中却是无比愤怒,只觉北岚皇室中人与东尹相比皆是贪图享乐之辈,两相比较,时日一久,谁将失去民心可想而知。且此处别院是由东尹开国先祖下旨督造,彼时初登皇权巅峰,却并未被权势所迷,虽是敌人,东尹先祖帝也着实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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