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从小伺候惯了的,便是她一个小动作,身边丫鬟也能领会。心里暖洋洋的,姜瑗抬头露了个笑脸。“好,若是天公作美,把府上几个姑娘都给叫上。”

“抬眸。”

正待行礼,却见他微眯起眼,狭长的眸子中,莫名的,就叫她看出些不满。

煞白了面孔,今年不过十三的丫鬟,再是稳重,也软了腿脚。

私塾不过请西席先生家中讲学。而官学,却是非权贵子弟不能入!且学生需留宿学舍,一月里准假不过三五日。

来人刚在石阶下站定,郡守大人已领着府上几位爷,客气迎了上去。

赵国公府,若是连顾氏她都不曾听闻,也枉费她几年世家教养。

还没进独院儿,便听里面五姑娘黄莺似的笑声传来,一声声“二哥哥”叫得又软又轻。

晚间郡守大人回府,本该去曲姨娘院子,却因着有事,只去看了看九姑娘姜冉,便转道去了许氏屋里。

侧身俯视,男子好看的眉眼起了变化。将大半身子倚在他脚背上的懒猫向外踢了踢,却被它蹭蹭脚踝,亲昵着贴得更紧了些。

如今这情形,容不得她高声呼救。便是他不提醒,她也不会蠢到自毁名节。

阿狸被十一姑娘养得白白胖胖,毛发雪白无一丝杂色。又短又翘的耳朵,十分可爱。

管旭不过随口一问,没成想真能得了解答。不止他一人讶然,连带周准也惊讶侧目。

“药石无用?”蒲团上那人这话,问得既轻且柔。像是跟他毫不相干,十分淡然。

“三姐姐身子还没好?”放慢脚步,等她上前。

“七妹妹稍待!”身后一声清扬婉转,黄莺似的招呼传来,姜瑗转身,便见一华服女子款步而来。却是府上五姑娘姜柔。

听丫鬟说,七姑娘许久不吵着出去买零嘴儿。七姑娘在太太跟前更加乖巧,讨了赏钱总能乐上好些时日。七姑娘将自己最喜欢的手钏拔了下来,做五姑娘的生辰礼……

“都是碎银子”,“真有这般多银钱,怎地不换了银票”……福顺带回的消息,终究叫他更认定几分。

若真是她,每年俭省下来的用度,自然是太太给的零花。

那时候方才知晓,所有人都小瞧了她,小瞧她的本事,小瞧了她的担当!

姜昱默默回想着记忆中永远抹不去的旧事,回身再看她,眼中神色晦涩难明。

“怎么,还是不肯说?”

五岁那年已聪慧至此,叫他如何相信,她竟会为了一只见鬼的荷包,干出这样的蠢事!

小手揪住湖蓝色纱裙,避开他含怒的注视,姜瑗转眼看向亭外的新竹。抽了竹心,葱翠碧绿,煞是好看。

还是瞒不过他呀……自那件事过后,他好似隐有察觉,总是对她看得极紧。也再没有对第三人提起。

这样的二哥哥,她却是百般不愿与他说谎。

眼看她别扭着侧过脸去,轻抿着唇瓣,低低垂了眼睑。往日在他跟前神采奕奕的小脸随之也黯淡下去,姜昱突然就觉得心疼。

她该是温温和和的笑着,眼睛像星子一样,满满都盛着欢喜。如今他替她忧心,怕她又瞒了如何了不得的大事。需知晓,她绝非不懂分寸之人。但凡她如此,必有缘由。可若是逼她至此,生生叫她失了笑颜……

哎,罢了,不宜再勉强了她。想来她一闺阁女子,再大的事儿,总不至于收不了场。

走过去轻轻搂住她肩头,缓缓将她脑袋摁在他胸口。姜昱鲜少露了柔色。“你若不肯说,往后再不迫你。只是若是事情令你为难,记得说与家里人知晓。”

她是抬着下巴,眼睛晶亮与他叫板的阿瑗,亦是他心中最为珍视之人。若是能够,他定一生都护着她。

鼻尖酸酸的,胡乱点一点头。别致的发髻被她遮掩难为情的举动蹭得有些毛糙,好笑睨她一眼,姜昱牵着人,唤了绿芙替她打理。

“答应太太的事,不可不作数。阿瑗记得,从明日起,早些过来一道温书。”虽则放过了她,却不能没有惩治,放任她作为。

不时常敲打着她些,面上慢腾腾,性子像棉花似的七姑娘,暗地里干的事儿,实在叫人放不下心。

正庆幸今日姜昱好说话,放她一马。便见这人又唬了脸,转眼已是严正模样。之前在太太屋里还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替她变相求了情。哪里知晓这人还当真了?!

七姑娘被二爷管教的时候,太隆郡行馆,周准正翻看昨日在天井拾到的香包,随意在手心抛玩耍弄。

有了字条提示,不难猜出此物为何人遗落。本想着回禀了世子,看主子如何处置。待他再仔细一想,那样狡诈的女子,若然能捏住她把柄,对世子的病症,也多了重保障。

周大人目中厉色一闪而过。任她工于心计又如何,他非世子那般人物。那位不屑如此不齿手段,他却是不介意的。

倘若她胆敢不尽心力,或是暗中下绊子……他便叫她声名狼藉!叫姜家因她而蒙羞!想来这样重的罪名,足以令她万分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