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与其说我是带郑香宜去见见世面,倒不如说我是要给我爸几抹颜色看看。我可以接受母凭子贵,但不接受除了一个“子”,旁人都可有可无似的。他越要我安胎,越不让我管,我还偏偏要管。

我是有备而来:“首先,你的东西不要了的话,我可以帮你丢,我不介意出这把力,但我的东西,我要拿回去。其次,我也是来还车的。”

我用双手覆盖住大壮,即便是这样仰面朝天,他还是抱团儿地存在着,不像那些如棉似水的脂肪,会因为地球引力而懒懒摊开。我一直沾沾自喜,给了大壮人上人的基因,我一度崇拜着他“父亲大人”的教养,学识,智商,以及魅力,可冬雪消融,那厮的虚假,虚情假意,胆小,自私,甚至自卑,也通通随着万物复苏,而复苏了。

“喜欢就送你。”

“新买的?”

上夜班的史迪文和汪水水的座位都空着。

“去哪?”我出于礼貌,端出塑料饭盒,一饭盒的核桃仁儿任君品尝。

史迪文会过日子:“还说着话呢你着什么车啊?费油儿。”

这个时间,他是才下了夜班。一整夜,和汪水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法让他时刻满血,他该累还是会累,眼白上的血丝一根也不会少。

“于家二公子,你不认识?”我反倒是愕然的那一个了。

史迪文大势已去。

我们的嘴相隔五毫米。我可以感受到我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眼球充血。即便我步步皆输,但最后一道防线牢不可破。我说:“史迪文,我再说最后一遍,这孩子,不是你的。”

他用下巴灵巧地磨开我的长发,一口一口地啃着我的颈窝,炙热的呼吸用作陪衬。

我不逃了,再逃郑香宜势必凶多吉少了。我就势找了位子,和周综维双双落座,至少是和于程二人相隔了三张桌子,以及一盆落地的阔叶植物。

我嗤笑:这三番两次的巧遇,莫非他才是我的mrright?和史迪文的不开花,只结果,不过是铺垫了我的孕吐,而正是我的孕吐,让我结识了于小界。而踩着四公子,我才好登堂入室,引出二公子。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随后她坐在位子上,仰着头,对我只字不提史迪文,只提毛睿:“唉?你说他奇怪不奇怪?不像是冲你,也不像是冲我,那他这天天一寸光阴外加一寸金的这么挥霍,是为什么啊?”

她的意思是,我是装的。

我直挺挺地躺下,突然间连吊**中的滴答声都在肆虐耳膜了。

史迪文的衣角隐了去,上一眼还在的,下一眼就消失了。

我恍然:“啊,还是你心思缜密。”

挂了电话,我对史迪文占了上风:“半小时。你还不抓紧去看看,哪里可以埋伏。”

他的嘴角勾高了一边,代表那个阴险的史迪文又回来了。

“你们结婚了吗?会结婚吗?”他变脸变得快,才将一己排除,就来和我推心置腹。

是姜绚丽的手,缓缓揭开了我的被子。她小心翼翼:“何荷?好点儿了吧?”

这一撞,我的小腹涌来一阵撕裂似的痉*挛。我知道,我的大壮出事了,我那亲爱的,珍贵的,来之不易的大壮,出事了。

“有,四个。”

好在,他一发声,声音并不像他的身躯那么狂猛,不然,即便他轰我不死,我也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被宏利的一传十十传百炸个稀巴烂。

史迪文面露赞赏,像是我是他一手栽培的似的,欣慰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雨仍淅淅沥沥。史迪文在厨房煮面,且还是方便面。我倚在沙发上,说请加上鸡蛋,青菜,和火腿丝。我说有了营养我才好抵抗病毒,而真正的原因我是为了大壮。

箱子盖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它在阳台上搁置了不少时日了。多好,它和史迪文的其他红颜井水不犯河水。

那人一把把我拉住:“十年修得同撑伞,百年修得共枕眠。”

香宜幼儿园里,郑香宜双手托着腮帮子,脸形像麦兜似的:“他不会是变心了吧?”

我又举高**雾:“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接着,他才探进头。

我否认不了我对他的自私。这日复一日的,我虽不愿意自个儿为于小界所有,但却愿意所有着他。他的单纯,他的因单纯而逗趣,还有他那刺激的双重角色,只差让我叫好连连了,又哪里会舍得松绑他。

“谢谢‘四公子’赏赐。”我抽空道。

于小界即便饥肠辘辘,也不至于违令。

车窗外草木,田地,砖瓦房连作色块,罗某看得津津有味。她是最平凡的那类人,有家,有子女,有工作,平日处处烦心,出了门儿便像挣脱牢笼,可也不能太久,不然还是念家。

而就在这时,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大壮。到了这会儿,她还是叫大壮,她比我更爷们儿,至少我还有荷花的高洁。大壮踢我那一脚时,我正好目睹车窗外一片砖房的外墙上,刷着某某牌饲料的广告,蓝底,白字。呆滞之余,我暗自苦笑:她和饲料心有灵犀,真不枉费大壮二字。

我以为我只是暗自苦笑,毕竟人罗某没半点反应,可史迪文睁开了眼睛。

他的头靠在座位背上,微微转向我,眼睛眯长,慵懒而狡诈。

“怎么了?”史迪文用唇语问我。

“没怎么。”我以为我的回应是漠然的,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可其实不然,它充满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