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无功不受禄。”

“怎么是你?”于小界可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我媲。

史迪文的桌子上摆着他的水杯——茶色的玻璃杯,杯身上有两行菱形花纹,和他家中的水杯是一模一样的。对于史迪文的物什,我一向是凭空想想不出,可一旦瞥着,便感觉亲切。而这种感觉并不好,像是他这个人有多默默地深入我心似的。

我嗖地钻出了车子,甩上车门,第一次太秀气,索性打开又甩了第二次。我多想这车门颤巍巍地掉下来,多想可以高举一块铁皮,拍在史迪文的嘴脸上,对他说我何荷从不容假冒伪劣的人或物。

“真过户的话,我不得先验验车?”

照姜绚丽这字里行间的,于小界摆明了还没出卖我,还在和我装作一家亲。倒是我,越来越演不下去了。我去嘿摄汇的次数还没三次呢,我和于小界还没合过影呢,这叫什么事儿?

“哦,我说呢,有些面熟。于家除了长子,其余几个都不插手生意,所以不熟。不过话说回来,你认识于家人?”

外套里的衣襟因为史迪文适才的毛手毛脚,卷到了腰际以上。我从容不迫地抻平。

史迪文的手不再仅仅游走在我的背后,他抽回来,停在了我的小腹上。他那样颀长的手指,将大壮囫囵包围。

我的脊背顿时汗津津的,无力挣脱,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聚精会神:“谁说这孩子是你的?”

这黑糖咖啡厅对周综维到底是有意义的,他四下巡视了一番,这才给我一眼正眼。

我有如一个鲤鱼打挺:“为什么?因为香宜逼婚了是不是?其实,我一肚子的话,你还真一句也猜不出来,我还真不是她逼婚的狗腿子。算了,我也甭打腹稿了,就今天吧。”

姜绚丽不提史迪文,我自不会不打自招,就势附和着她:“你也看出来了?可彼此彼此,我也看出来了但是看不透。”

她还说:“表姐,结不结婚的咱另说,恋爱该谈的,你还是得谈。瞧你,还能有人比你更独的了吗?”

古人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既然躲过了,便是大福了。事发突然,可我一箭双了雕,打发了史迪文,告辞了于小界,此后的岁月,便是漫漫坦途了。

“他就在外面吗?”于小界还是问了。

于小界松开我,坐在我的病床边缘,可是却稍稍退开了几分,并不亲密。他问:“这戏做给谁看?”

“不幸中的大幸,孩子没事儿。”这话我是说给史迪文的。瞧瞧,我可以和于小界大谈孩子,我并不神秘兮兮。

“为什么要追她?因为她多少在乎你,因为你的方针路线是多情,而不是无情,所以快去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替她去疗疗心伤。”

“于小界。”

适才在房门外的,除了史迪文,还有她相伴左右。所以我的秘密,这会儿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五万刀,这是陶大姐的开价。她的理由是,若不是那会儿买卖不了,良机一去不复返,她翻本早翻了好几回了。而在故障之前,她的“本”,仅是六千刀。

“都是姐弟恋吗?”

我真该去看看他的。

他只是认真地问我:“你有苦衷的,对不对?”

隔着一条门缝,我和史迪文形似一个丈夫,和一个抓了丈夫偷腥的妻子。可也仅限于形似而已。

史迪文的沙发有欧式的宽大,过去我们合二为一在上面翻来覆去,都没说掉下去。今天我独占着,再掩上史迪文丢来的棉被,惬意得千金不换。

史迪文更加不解:“保管你个头啊?我说你这女人一丁点儿占有欲都没有的?你不是应该把小内内扔的我满屋子都是,以昭告这儿是你的地盘吗?”

不用那人张嘴,单凭他的香水味,除了史迪文,也没别人了。

我泄气:我也算屡屡光临香宜幼儿园了,可至今,托汉堡的福,我才正式入了这些小毛头的二五眼。

我正在帮忙给几个周六仍爹爹不管,娘亲不理的孩子们盛饭,手一抖,嘴上却大包大揽:“除非他活腻味了。”

我一把夺回,点了一遍,果然,九张。再打开钱夹,果然,落下一张。

我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尚平坦的肚子一下子大腹便便似的,手里的汤也是,千斤坠,坠得我筋骨将断。

甚至,我还曾允许他亲了我半秒。

他直接让我下不来台:“何荷?鬼鬼祟祟干嘛呢?”

我收回了脚,不敢冒险,不得不随了于小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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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第三个问题了,我有权不回答。”我别开了头。

大壮真是一落千丈。这会儿基因低下了不说,还要迎接胸前多少明枪,背后多少暗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伤痕累累似乎是躲不掉的结局。

于小界扳回我的脸:“何荷,放弃这个孩子,和我重新来过,只要你爱上我,别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于家四公子,你悟性可真高,这才和我过了几次招啊,突飞猛进的,快能动摇我了?”我推开于小界,兀自扭过脸扎在墙角,哽咽出声,“可我不能动摇呀,我是一个妈妈,那是我的孩子呀……不如你放弃我,出了这门,门外就有的是环肥燕瘦,你干嘛非和我死磕啊。”

后来,我和于小界的此次洽谈,就这样虎头蛇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