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来扇风,不要让药气再冲过来。”钱逸群对吴有xìng道,只觉得双眼模糊发黑,肝区隐痛,应该是木炁耗竭的缘故。

“别走动,先上药。”吴有xìng拉住就要走的钱逸群,拖到耳房,让他解开衣服,登时傻了眼。

钱小小双手倒撑挺着腰,正要说根本没睡,却见哥哥身上全是伤痕,衣衫几乎成了布条,不由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是那是,”高仁喜出望外,“生死不论,一切都交给你。”

李岩微微一愣,暗道此子真是爽快,xìng子颇似北人。他欠身一让,道:“请九逸兄上船。”

钱逸群本来就想没想过要逃。以他的身体状况,即便不去捡戴世铭的尸体也跑不远,最终还是会被追到。与其这样,还不如翻检一番,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救命的宝贝。

那人影虚无缥缈,只在灵光中闪现。随着灵光散去,它也隐没不见。

戴世铭长吐一口气,归纳灵蕴,道了一声:“请宝剑回来。”

“点子扎手!”红娘子叫道,“我们先逃出去再说,否则都得死在这里。”

“六道只是六类化生。畜生道、人道、饿鬼道其实都在人间世。”狐狸好像耐心了不少,也没吐槽钱逸群缺乏常识,“你没见过鬼,难道还没见过畜生么?”

“这个……自然是想过的。”钱逸群道,“但我不能科举,家里也不许我去投军,恐怕也只能混迹市井到老了。”

钱逸群边笑边走到一旁,谁都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只见那狐狸也跟了上去,就在不远处一人一狐口耳相贴,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钱兄弟别来无恙。”戴世铭心中暗叫不妙,今天算是撞到人家的剑头上了。

李贞丽当下命门人去关了大门不接客人,沿湖又安排弟子背向而立,声明胆敢偷学技艺者刺面逐出。又取了白纱帘帷,将整个水榭罩了起来。

在钱逸群看来,秘法修行的根本就在“天人通感”四个字上。艺术的生命力不在于技巧,而在于“神意”。如果只有技巧,充其量只是个匠人,只有能够演出自己的“神意”,那才是大家。

徐佛娇笑道:“公子也真是的,与我等小女子计较,不失了身份么?”

“师姊,怎地在外人面前格能妄自菲薄?”一口地道的姑苏软语在她口中吐出来,妩媚却不见一丝,只留下浓烈的英气。能把甜糯的苏白说出这种效果,真是匪夷所思。

“没被我妹发现么?”钱逸群奇道。钱小小虽然大大咧咧的,持家上却是出了名的小抠门。晚上多少饭菜剩下,哪些第二天炒炒还能吃,哪些要拿去沤肥,小脑瓜里记得一清二楚。实际上,在她刚接手厨房的时候,家里每个人吃多少都是jīng打细算,等闲不会有饭菜剩下。

船到吴县,钱逸群怀揣迎来的十几来两碎银,心满意足地下了船,朝还要继续前行一段水路的三位朋友挥了挥手。

“就是骂魏忠贤‘千夫所指,不识一丁’的那个铁御史。”周正卿察言观sè,解释道。

冯梦龙一下子就刹住了车:“你说的优势,是什么?”

周正卿、文蕴和两人站在码头等钱逸群归来,满面chūn风地说些恭维的话。钱逸群此时正是心如止水,脸上作出应酬神sè敷衍了一番,内中却丝毫不以为然。

钱逸群心中莫名暗爽:死得好!

山陕从天启末年就接连大旱,百姓不幸,无相丝倒是丰收了不少。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去三山岛,请陆当家来帮咱们守寨子,他老成稳重又是我姐夫,靠得住些。”李建道。

钱逸群摸了摸鼻子,心头暗道:的确是我欠缺思量,不过谁让我就没个好老师肯从头教起呢……唉,回去还是老老实实买通那头狐狸吧。

“果然,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那帮畜生又跑出来祸乱人间了。”高仁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回来,“我跟你说罢,其实这玄黄天地、洪荒宇宙并非你所见的如此单调。”

红娘子正要冲他一句,只见座下有个斟酒的小喽啰,朝自己挤眉弄眼似有话说。

徐佛不知道钱逸群所想,只是听杨爱在一边讲述前因后果,心中疑惑:水盗尖牙鲤纵横太湖,一般都在胥口那边活动。盛泽水道虽然稠密,但多是小河道,没有大买卖,他们等闲不来。为何这次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手,跑来这里?

杨爱脸上一烫,还好因为用力摇桨,气血上涌,脸sè已经红得如同熟透了的果子,看不出这新添的红晕。

“可是‘想人参最是离别恨’?”杨爱愁云尽去,又笑着起了一遍调子,边唱边甩袖旋身一看就是久习剑舞。

“灵蕴嘛,”高仁抚须想了想道,“这个比较复杂,名相颇多,在释氏说佛根,儒生说正气,道门之内有叫它元jīng的,有叫大药的,有叫祖灵的……总的来说你别管它是什么,只要知道那东西怎么用就好了。”

“所以你师父不准你说?”高仁望着钱逸群,“不过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拿着西河剑跑出来,怕别人认不出么?”

“想杀我,很好,很好!”高人道,“今天这里的人我都记下了,有种的现在轰杀了我,否则rì后有得你们好果子吃!”

“我用伏羲签布的八门浑天阵,你真有信心打破么?造下的无边杀孽,你可背负得起?”高人好整以暇道。

钱逸群被火焰包围,炙热难耐,心中jǐng示自己:

“你心中有什么,这里就有什么。”高人咬着牙对钱逸群说道。

“又失败了?”钱逸群有些无奈,这东西没个好老师教本来就不成啊。

“先去取点点心过来吧,别忘了下毒。”钱逸群说道。

——我能御剑却不会剑术,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刘宗敏这样的高手肯定要吃亏。其他我还会什么?玄术易连皮毛都不算,权当学习工具,要想用在实战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道如同幻影般的蓝sè气劲从双刀刀刃飞出,直shè一旁督战的徐佛。

这世界果然是因为有这么多美好的梦想才变得有趣啊!

果不其然……

“在座诸位中,可有用阵的好手?”那老者问道。

钱逸群轻轻“喔”了一声,又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他在看我?”

优美的唱腔在空蕴之中飘荡,渺渺冥冥。钱逸群见海波平静,灵台清明,暗自道:原来言语的力量果然如此之大,能够动人心神魂魄。我若是学的这一手,是否能够将诀咒的威力发挥得更强些?

钱逸群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惴惴:没想到这里的消费水平这么高!包夜一晚上十两银子……小民一年的开销都够了!果然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今rì名为徐佛的女儿出阁,实则嘛……”周正卿转口问道,“九逸兄可知道张溥张乾度,西铭先生?”

宝剑泛出碧玉剑光,应声而起,悬浮在空中。

钱逸群送周正卿出了大门,这才翻开大红请柬,看了不由大惊失sè,原来归家院是在盛泽!

钱逸群尴尬一笑道:“草菅之人不敢放肆……不敢隐瞒诸位,家师来无影去无踪,小弟受业三载也只见过家师身形不过三五次。至于江湖中事,家师更是绝口不提,实在羞愧。”

“倒不妨让你知道,”周公子颇有得意之sè,“米芾研山就在张家手里,这次是想转手戴家为恺阳公寿礼。”

“要嘚,要嘚。”钱大通笑道,“我们是来拜谢县尊老父母的。”

狐狸看了看钱卫,又看了看钱逸群,将嘴埋在了狐嗉里,没有说话。钱逸群见状也不能多问,不一时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其中隐隐还有父亲高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