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倒是没有太多这样的感受,只是觉得皇帝的御辇很大,装饰的很大气贵气,其余的倒并没什么。一进入御辇,景天很规矩的马上向朱元璋和徐达各行了礼。

追风还有些小,啃不了骨头,但吃起肉来却是十分的迅猛。景天扔一块,它马上就吃一块,一点也不停顿。每吃完一块,它就会马上仰着头,用那血红的眼睛期盼的看着景天。

皇帝在大臣家吃饭,这可是少用的荣宠。哪怕是大将军徐达,皇帝的亲家,这样的恩宠也是很有少的。徐府上上下下顿时忙碌起来,幸好皇帝出宫身边也还带了御厨,总算是减少了些事情。

陈妈知道上次景天能回来,还多夸了是这两位漂亮的冯府千金相搭,因此对二人特别的感激。才四岁的兰阳小郡主也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在大少奶奶李氏的指导下,有模有样的学着做刺绣,虽然小郡主绣的针线歪七扭八,比润娘还不如,但在李氏的口中,小郡主的手却是灵巧无双,将来长大了刺绣手艺一定能和她长的那么漂亮。

听着这番话,气的景天忍不住捏了下润娘的小脸蛋。

马车很华丽名贵,车夫把式也很有本领,坐在华丽温暖的车厢里,景天甚至都快忘记了时间。直到车厢帘子掀开,一身铠甲的徐允恭脸上堆笑的对他小声道:“景天,到聚宝门了,马上就要回家了。要不要跟爹一起看看京城街景?”

其实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是因为那个梦境的关系。在那个梦中,他在徐家二十多年。自徐达死后,徐家人就对他不管不顾。虽然说他是徐家的私生子,但徐允恭好坏是他的父亲,徐允恭对待其它的庶子的时候态度还是不错的。但是在对待他的时候,与对他其它的嫡庶兄弟都有着十分大的差异。

包括驸马都尉李祺在内,人人脸色都有些苍白。虽然这些人身份高贵,此时又是在天子脚下。所有人都不用担心对方的恶意,而且包括临安公主在内的大部队人,也都已经认出了队伍中的那名道袍男子正是魏国公徐达。但心里虽然明白,可面对这支充满了铁血与杀戮气势的骑兵小队,全都是金枝玉叶,功勋子弟的这些贵人们,还是全都微微变色。甚至如李佑、李伸这样的纨绔子弟,站在雪地上的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徐景天又点了点头,这时他已经怀疑这女孩认得自己了。

润娘脸上的面容比哭还难看,她紧紧的搂着小雪狼又后退了几步,带着丝口腔道,“二毛叔,这小狼是景天哥说要养的,不能卖给他们。”

“快,全退到马车旁边,守护公主的马车。小心有狼出没,一经发现,放箭捕杀,不得让狼靠近马车半步!”那名叫赵常的护卫如临大敌,大喝着指挥着马车旁的护卫,还有那些青衣护院。

景天也有些意外的说道:“二毛叔说笑了,哪里能卖那么多?”

早一步下来的阿勇兄弟俩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只野兽,有人都有些惊讶的指着那野兽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行经村里的泥泞街道,穿过排列整齐,用木材茅草和粗石建成的小屋。大白天的村里也没有几个人,大部份的人都出去找点事做去了,几缕细细的柴烟从烟囱升起。随着天气越趋寒冷,越到过年这段时节,村里的人就越是满山满城乱窜,到处找点事情做糊口,打柴、打猎、做帮工,甚至进城乞讨。老爹说过,村里都是穷人,家里的粮食一般都不够过冬,也就只有想各种办法过活。

阿勇兄妹三人在家时还好,此时跟几个大人一说,看着众人着急的样子,一下子全都哭了起来。

“可是你有想过其它人的想法吗?想过允恭的想法,想过大媳妇李氏的感受吗?甚至假如不是当初你让允恭抱回这个孩子,允恭如今的生活会比现在更好。李氏虽然是个贤淑的女子,可有的时候,在自己亲生的孩子和那不明不白带回来的孩子间,总是难以做到真正的公平的。甚至现在释迦保还小,等孩子将来长大了,也迟早会知道这些的,到时他们又将如何相处?”

“是啊,比朕的允炆也只小了三岁,等再过两年,你也把景天送到宫中陪允炆、允熥他们几个一起读书吧。老伙计你是朕最好的布衣兄弟,这么多年,对朕对大明忠心耿耿。朕希望,将来等标儿登基之后,允恭他们几兄弟也能如你辅佐朕一样辅佐标儿。而现在让景天陪着允炆、允熥一起读书,将来你的孙子再辅佐朕的孙子。朕的子孙永坐天下江山,而你的子孙也世代辅佐朕的子孙,一起永享公侯富贵。”朱元璋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充满着真诚的。对于徐达这样的开国元勋,而且虽一直居于高位,但从来不敢妄为,朝政上忠诚不二,钱财上不贪不占,生活上十分检点,对自己又始终忠心耿耿,恭慎有加的老兄弟,朱元璋还是十分信任与感激的。

他停下筷,抬头向小丫头望去,却只见润娘正一脸羡慕的望着他吃饭喝汤。那红红的小舌头还不时的舔过嘴唇,而刚刚那响声却正是从她肚子里发出的。发现景天在看她,她马上小脸红了一下,低着头捏着围裙角转头说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极快的道,“你吃好了叫我,我一会来收碗筷。”

那明显有些瘦弱单薄的身体,还有她身上那些明显就是用旧衣裳改做的袄裙,还有这家人居住的土坯屋子。再想起这小姑娘连娘都已经去世了,穷人家孩子没读过书认过字,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实属正常了。

屋中几声叹息声响起,随后那名老者大夫道:“张老爹,你与这孩子素不相识,雪地中救他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善心了。这些天你请老夫医治他,又连用了二两上好人参,连续抓了几副上好的汤药,这花费的钱可不少啊。张老爹,老夫素知你是个积善之人,可如今这孩子已经看着不行了。你再继续让老夫医治,那也不过是拿着人参吊命。老夫也敬佩你的善心,可是你也得多考虑下自身才行啊。总不能为一个雪地里拣回来的孩子,就把自己的三个半大没娘的苦命娃给不顾了啊。”

不过天寒地冻,全身只有两片破麻布袋子,脚上只有两片布袋裹着脚的残酷现实,让徐景天很快明白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不不到二三里远,又冻又饿的徐景天已经感觉脑袋沉重无比,鼻涕更是流个不停。而一双脚,更是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么久还昏迷着,可别是死了。”一边自言自语,刘老三又伸出那乌黑的手在徐景天的鼻子前探了探,等感觉到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道,“没死就好,小爷只想取笔银子用用,可没想过要害一条人命。不过昏着也正好,老子正好把他扔下船去。”

他只是一时头脑纷乱,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李氏的那一巴掌和那一番话,其实也是情急之下的不择之言,实在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想是如此想,最后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李氏听到这话,猛的一抬头,玉面含煞,一双柳眉倒竖,直直的瞪着景天。

林妈妈和两个丫环措手不及,眼看着两个小少爷已经跑远了。跳起脚想去追,另一边景天的妈奶陈妈笑着道,“林妈就让他玩一回吧,要不然释加保儿还不知道会怎么闹腾呢。两个小少爷都穿的暖暖的,玩一会子也不会有事的。平常家的孩子四五岁也都会玩雪呢,咱这两位小少爷可是将门之后,又哪有那么娇贵。”

面对着陈妈的关切,徐景天却有些心神不宁。他此时脑子里还全是关于这个轮回的梦境,他只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如同三年前般又重复了,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他早已经不在梦中。

对于这一切变化,陈青云心底有时也还有着一点点的迷茫。

徐家是大明第一国公之家,在朝中声望极高。但是如今夹在皇帝和燕王这对叔侄之间,却随时有灭家亡族之祸。身为家主的徐辉祖已经选择了站在皇帝一边,但如今的形势却是燕王将成为赢家。为了徐家,向来就偏向于姐夫燕王朱棣的徐增寿只得选择与兄长相反的一边。

本来这事已经算是结束了,却不料他们刚向皇帝报告了此事没多久。京中就传言徐达的长子徐允恭从北平带回来一个私生子,他们俩人跑去暗中打探过,那孩子还不满月,与那妃子的孩子年岁相当。两人当时震惊无比,都认定那孩子就是那元顺帝妃子所生的孩子。

再联想起之前的那场火,还有被烧杀的三个检校密探,两人都认定,这一切都是徐达所为。他们觉得徐达是发现了他们,然后先一步杀了李伯能他们三个密探,再放火烧了宅院,并杀了那个妃子,一切只为摭掩这件事情,并保住他的孩子。

可越是如此,毛骧二人却越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们刚刚才告诉皇帝处理好了一切,如果眼在又转身去跟皇帝举报大将军徐达,那不论徐达结果如何,他们相信最先死的肯定是他们俩。当下,二人议定,此事就此不提,就当作是不知道。

一下子五年过去,毛骧从没有想到,这件早已经埋藏在时间尘埃中的往事,居然还会被皇帝再次提起。而看皇帝此时如此愤怒的表情,这事情明摆着可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