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完了名,辛烈本想找那方绫儿,用银两换她一些铜钱,省得她整天背着一大袋的,却寻了一圈寻不着,便回去这几天的住处,靠近巨岩武院的一座大桥河岸边的小渡口区。

即使回去,难道真能回得去吗?听到这句话,程磊一时沉默,心中虽然还是充满忧虑,那一丝犹豫却消失不见,他知道回不去了,当他入港时远远看到那个巨大的英雄雕像,就回不去了。

巨岩武院占地广阔,建有一栋栋风格典雅古朴的大楼,中间一个宽阔的广场,青石板上白鸽成群,正面一栋钟楼高高矗立,四面钟的指针表明现为朝时,楼顶一把巨剑朝天;到处树木成林,又有校场、马厩、观星台等地。

虽然酒馆标明了只在夜晚做生意,辛烈却很怀疑会不会有人来喝酒,毕竟附近有不下十家酒馆食肆,但看看到处那些洗不掉的暗红血迹,也许这里根本就不是喝酒地方。

若然不知轻重地一头栽过去,一开始就和五人对打,他辛烈就算死不了都要蜕层皮。

这书摊的书多是一些教人种田、种果的农书,要不就是一些生活常识普及书,还有格言语录什么的,巴鲁拿起《齐氏警句》翻看了几下,心中嘀咕了句“屁话,鬼话……”就失去兴趣,放回去,双手环胸地张望四周。

“这些鸟倒是好叫!”巴鲁望了天空那些海鸥一眼,有些不满地道:“一早就吵醒我,奶奶的,我差点就亲上了啊!哎,对了,你在做啥?”

一次五条人命!短短两天没过完,这宗凶杀纵火案已经在古德镇掀起了轩然大波。

来去几个回合后,辛烈已经吃了几拳,眉角也被打得破开,鲜血直流,完全还不了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远方飘来了遮天蔽日的乌云,大风刮起,一个半百老农当先大喊,眼见那片乌云翻卷着越来越近,农人们都加紧手中的活,各处的催赶声、交谈声响彻田野:“快点!快点!”、“先收起来,避避雨!”、“看样子这场雨会下得很大。”……

索塔用剑在木桌上划了一圈,道:“这里是东饶,你我生长的国度,有平原、高原、山地、丘陵、盆地……更有海岸,盛产各种的五谷果菜,是天下有名的富饶之地。”

武者的话不得不从,查钧咬了几下牙,渐渐鼓起一股狠劲,武者又怎么样?说不定还真的比不上他,而且只要打中一拳,不是很难吧?毕竟打拳经验丰富,有了力气,查钧便骤然脚下一蹬,挥拳猛冲上去,“啊——”

“多谢。”在几个苦力羡慕的目光下,辛烈把那23枚铜钱装入粗布钱袋,束紧袋口,轻轻一抛用力接住,沉甸甸的感觉让他一脸笑容,他感到自己正越来越接近那一天,真好!

庆丰仓库里,装满米粮的麻包堆积如山,工人们正在不断地搬运,老总管的驱策叫嚷充斥于耳,也有工人嘀咕咒骂等声音。

只见山峡雪谷之间,建有一道长长的铁索桥,上面横铺木板作桥面,可那些腐朽的木板看起来一踩就会烂,尤其本来就有很多破裂断空的地方;而且山峡间的风雪很大,猛烈的山风一吹,铁索桥便摇摇晃晃,如果人站在桥上,肯定无法站稳……

悬桥上空盘旋着一群巨大的黑褐老鹰,不时发出尖锐的啸叫,令人不寒而栗;再一望桥下,实在是万丈深渊,透过弥漫的雾气,隐隐能看到山壁满是残肢断骨,更别说谷底,不知道埋藏着多少壮志未酬的无名氏。

嘎嘎嘎——

“你们知道这里的名字吗?”盖奎单手抓住了悬桥的铁链,猛地摇了几下,他面不改色,整座桥却立马左右晃动起来,瘆人的嘎嘎声响彻山谷,还有好几块烂木板掉了下去,引不起半点回响。

那双鹰目般的眼睛扫了呆滞的众人一下,他说道:“这里叫断命谷,这道桥叫索命桥,意思是,这里死过很多人,像你们这样的人。”

尽管全场静悄悄,实际众人的内心早已一片哗然,饶是他们都有一定的决心,恐惧仍然止不住地生长蔓延,吞噬掉那一丝丝侥幸。程磊也是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噗通噗通地疯跳,过这道桥!?难怪,伤亡会那么高……

谁还敢说自己没有死亡的机会?

盖奎神色不变地收回大剑立向地面,咔的一声,不配鞘的剑身顿时沉入雪地之中几寸,“你们随时都可以退出这场考核,不愿过桥者,转头回去吧!给你们一刻钟的考虑时间。”

不需要考虑!辛烈不知道巴鲁船长和偻虎当年有没有面对这一关、有没有选择前行,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踏上桥,并且走到对面山崖!他望了旁边的程磊一眼,后者虽然难掩担忧,却也默默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一刻钟恍如一秒一忽,很快就消逝,又好像一天一月,真是一场煎熬!不过到了最后,没有几个人说要退出,也许这道桥其实很好过呢?现在只是在考验他们的心性?

“时间到了。”盖奎没有兴趣去在乎他们心思,他向人群走了过去,双手各揪住一个少年,推搡到前面桥边;其他考核官也去帮忙,如此几次,有了十几人。

“你们,过去!”

那十几人可谓是进退维谷,又磨蹭了一会,在盖奎的厉声催促下,终于有一个中等身材的青衣少年率先迈上悬桥,接着其他人也壮起胆子跟去。

悬崖边人群中间的辛烈、程磊两人探头张望,所有人的紧张目光都聚集在铁索桥上,除了桥身在微微摇晃,一切安好,那行人很快便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桥身中段,似乎再过一阵,就能顺利地到达对面山崖。

无论桥上或桥边,众人都甚是高兴,看来真是勇气测试!走在最前的青衣少年已经能看清楚那边的武者雕像,他心里难抑激动,武者!眼前再次闪过自己衣锦还乡、迎娶那个心爱少女的美好憧憬,丽兰,等着我……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咔咔几声,咔嘭!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就是一空……

“啊——啊——”一声声惊恐惨叫响起,悬桥中段的烂木板突然一块块发生断裂,十几个年轻人相继地摔落万丈深渊,一双双向上抓去的手、一双双瞪大的绝望眼睛,最终纷纷砸落谷底,砸起了一星半点的血色雪花。

“救命啊!救命啊——”只有一个清秀少女反应迅速,死死地抓住了桥索,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她不停地大喊求救,脸庞已经满是恐惧的泪水。

这时那群盘旋已久的巨型黑鹰飞离了一只出来,竟然展翅冲向她,张开锋利的尖嘴,对着她的手臂就猛烈叼咬!随即是痛苦万分的凄惨叫声,纤细的手臂被连筋带骨地整条撕断,少女顿时掉了下去,“啊啊——”

大黑鹰叼着那条手臂,扑了几下翅膀,飞往了山壁的缝隙,歇脚、啃食……

这下子,众人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残肢断骨会跑到山壁间,一张张年轻脸庞呆若木鸡,风雪是那么的凛冽,以至于呼吸都快要停止。

首批上桥的十六人,没有一个人能平安过去,全部葬身这个山谷!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考验勇气或者坚韧,而是实实在在的凶险……

辛烈拳头早已握紧,胸腹中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颤抖,并非因为害怕,只是涌着一股难言的悲哀,人命,真的可以如此卑贱?他们,大多是一路艰辛努力过来,怀着希望、怀着梦想……可是,就这样送命,仿佛不曾来过。

“呜呜……”周围一些少女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再都生不起走上那道悬桥的斗志,她们的双脚往后退去:“我不走了。”、“呜呜,我退出。”、“我要回家……”

别说女儿家,其他男人又何尝不是心生畏怯?无数人咽咽口水,怎么都得重新掂量掂量自己,那些一身匪气的男人,都有几人退缩,被不甘放弃的同伴又打又骂。倒是那个黑发少女方绫儿,虽然紧紧地抿着樱嘴,也因为害怕、茫然等心绪而浑身发颤,却没有退缩一步。

看着那十几人断了命,看着众人吵杂纷纷,盖奎眼睛都不眨一下,话语缓慢而有力:“去年,一万一千零三十六人报名,上桥者六千一百零二人,死伤三千七百一十二人;新武者,二十名。”

原来,去年真正参加了考核的人只有六千多,而那个伤亡数字,比两分之一还要多!

懂得算学的商贩子弟急忙精确地计出,是六成!

“你们应该知道,今年的风雪早到了。”盖奎缓缓地说,他话音未落,那边大风刮起,悬桥立时晃动得更加严重,他又道:“那些叫黑腹山鹰,性情暴烈嗜血,而且它们最讨厌寒冷,雪季时脾气比平时凶残数倍。”

再蠢的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今年比去年还要凶险几倍!伤亡率只怕会比六成还高,也许八成、九成……

“退出者,滚;上桥者,走;拖延者,死。”

随着盖奎把大宽剑拨了出来,众人都不敢造次,排在前方的人亦不敢拖拉。一时间,一大批人退出,而走向悬桥的队伍人员也是连绵不断,凄厉的叫声不断在山峡间响起,一具具青春年轻的身体变成一具具残破模糊的尸骨,上桥的人越来越少,退出的人越来越多。

就算拿不回那一金,就算回乡种田捡牛屎,都没所谓了,性命最重要啊!

半天过后,落脚平台处变得不再拥挤,几千人已经返身回去,几千人已经上桥,或送命或成功,通过风雪和雾气望去,对面山崖好像有人影,又好像没有;此时这边只剩二千人左右。

“辛烈,走吧?”程磊的脸色很难看,那些惨叫一下下地抓挠他的心,快要抓烂,他苦着脸道:“反正我们决定了上桥,早过早欢喜,早死早托生!”

辛烈却拉住了他,沉声道:“别急,再等等……”过早地上桥不是明智之选,因为谁都不清楚那些木板哪里踩一脚就空、踩两脚就断,那样很容易突然掉下去;但太迟亦不明智,因为桥板显然会被人越踩越烂,当桥身的空隙和破损多上一分,就意味着难度增加一分。

过了一会,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见到那个方绫儿走向悬桥,他大喊一声“走!”,便快步跑去。

程磊深吸了一口气,又屏住呼吸,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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