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垂手立着六个年纪不一、衣饰整洁、管事模样的人,听到动静,虽未抬头,却几乎一起往门口侧过身子,邵源泊牵着李燕语的手,径直进了花厅,在上首椅子前站住,几名管事齐齐跪倒在地,磕头行大礼,邵源泊等他们磕好了,才春风满面的上前扶起跪在最前面、年纪最大的管事,气的让着座,几个管事哪敢坐下,只陪着满脸笑容垂手而立,年纪最大的管事陪笑禀报道:“禀王爷,小的叫——”

“没有,没事,也不要阿念。”邵源泊忙答道,李燕语这口气算是彻底松下来,只觉得手软脚软,干脆靠到了邵源泊身上,从邵源泊走后,她想了无数的可能,想了无数的主意,可没一个有用的,这个世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自己又能怎样?真一道圣旨下来,又能怎样?抗是抗不过,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又带着两个孩子——如今,佛祖保佑,总算平安熬过这一关!

李太后凝神听了,沉默半晌,低落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是母亲执着了,你登基这些年,母亲时时警醒自己,老了老了,不能老糊涂了,不能乱管事让你为难,就是从前那些个旧怨,这些年,母亲也都渐渐忘了,你要做个明君,就不能总记着怨,你是个孝子,母亲不能帮你就算了,可不能拖累了你,母亲也忘了那些旧怨,时时警醒,落到福宁的事上,还是犯了糊涂,你说的极是,母亲原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阿莹,就想着这个了,就没想过,德珏没了,阿莹活着??????也跟死了一样,这委不委屈的??????”李太后用帕子拭着眼泪,重重的抽泣了两声,转头看着儿子说道:“难为你了,这大半年,母亲净难为你了,德珏不在了,福宁王府也守不住了,这嗣子的事,你看着办吧,嗣谁都行,往后若能孝敬阿莹,阿莹肯跟他们一块住着就一块住着,若阿莹不喜欢,就搬来跟我住,要不,我陪她住到城外别庄里去,哪儿都行,她一个人,德珏又不在了,还不是哪儿都行!”

“你说,我**你看看是真是假。”太后举着靶镜左右看着吩咐道,老内**忙笑着应了声‘是’,接着说道:“是鲁国公**的事儿,太后也知道,鲁国公是个了不得的,活着的时候分了**,这件是二房的事儿,听说就是鲁国公出殡那天,一**人送了葬回来,二房主母是后娶的继妻,听说当着**戚的面,被二儿媳**打了耳光。”

李谦刚坐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哪儿呢?哪儿呢?我没醉!这就回家!”

“太后怎么说的?阿盛和阿念命小福薄,她听说过没有?你没说?”李燕语一时失了镇静,一迭连声的问道,邵源泊忙握着李燕语的手安慰着她:“别急,有法子,我想了一路,别急!命数的事太后听说了,我也说了,可太后召见我,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准备,早把阿盛和阿念的八字从宗正寺拿出来,交给钦天监和抱朴寺的老和尚看过了,说都是极贵的命格。”

郑大****戴着帷帽,正站在车旁等着回音,远远看到李燕语急步迎出来,暗暗舒了口气,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看来这一趟没来错。

阿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茫然的看着**羽:“六婶象是••••••气**不大好。”

“什么事?”李燕语笑着问道,大刘期期艾艾,常嬷嬷瞥了他一眼,**脆的替他说道:“你看看,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是这样,大刘**几个孩子,老大老二如今一个在作坊,一个在铺子里**活,还有个**的,今年九岁,想送进来派个差使。”

邵源泊拧眉想了想,倒也说不出什么来,李燕语仔细看着他,笑盈盈的接着说道:“还有**九,我也想和你商量,若是****,也给他置处宅子,让他搬出去单住。”邵源泊正要说话,李燕语推着他说道:“你先听我说完,**九**子绵,又是庶出,我想着最好寻个**利能**的姑娘,最好是真正疼孩子的人**,**世若能再好些就最好了,要想这样,除了**九自己**子好,如今也上进出息之外,总还要有点别的好处,若是能分院独居,那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你想想,要是你有个**儿,愿不愿意她嫁个这样的人**?”

李燕语有些发怔的看着邵源泊,邵源泊叹了口气:“胡丞相是少有的聪明人,大皇子,上个月行了冠礼,**年了,二皇子年底也该行冠礼了,这新一轮的事,从**底浮到**面上来了。”李燕语抬手**着眉间,也跟着苦恼不已,大皇子居**,母**却是贵妃,二皇子是皇后所出,却比大皇子**了十个月,居了次,皇上自己,就是偏妃所出,这新一轮**淋淋的皇位争夺战,又拉开了大幕!李燕语担忧的看向邵源泊,这泉州市舶司虽说,可却是天下四大出海港之一,位置居中,货物进出量**,说白了,那进出的都是白****的银子,这争储,兵马未动,粮草要先行的。

“王妃有什么未解的冤孽?”李燕语*口问道,梁少****笑推着李燕语:“我就知道你是个极聪明的,果然一说就明白,不过这冤孽不在王妃,在王爷!”梁少****脸上带着无所不知的自得,靠近李燕语,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这事,前一半,京师没人不知道,后一半,知道的就没多少人了!王妃是王爷自己执意要娶的,这事你总听说过。”

“我知道!这可拖不得,赶紧请太医过来诊一诊,这孕脉极好诊,就说不**,随便请个太医就**,倒不用专程请**于这一科的太医,这样,诊出来就诊出来,若诊不出来,谁也不用惊动。”李燕语低声劝道,宋少****脸儿红红的点头答应了,看着李燕语笑意盈盈:“你是个体贴的伶俐人,我跟你说,你别恼,前几天你们**上那事,如今传到满京师无人不知,都说你厉害呢!连福宁王妃也听说了,昨天还问我这事,你放心,我替你解释了,这邵十二爷是王爷发落的,你们老爷和太太,是你们**上大爷发落的,这关你什么事x?”

常嬷嬷‘哗’抖开手里的册子,用手指点着,声音清晰响亮的一条条念下去,一连念了七八个人和事,顿住看着李燕语,李燕语**着脸,冷厉的吩咐道:“打发到庄子里做苦力去!”

曹**咽了口口**,看着恶**盯着二****的邵源泊,又看了看拧着眉头,有些茫然的邵大爷,心思转得从来没有过的快,看**六这样子,这夫妻两个是有备而来,**十二就那么一句话打发去了西北军里,这**六,在福宁王爷面前竟是说一不二,这事,也怪不得自己,曹****咳了一声,看着二爷,客气里带着严厉问道:“二爷,今天这事,我这当嫂子的,实在没法扎手不管,我问你,丰安身边有几个**娘,几个嬷嬷,几个丫头**候?”

送邵老太爷入了土,**眷们可以坐车回去,李燕语疲倦的爬上车,歪在车厢里,由着**羽nie着**,**待了一句,忙闭着眼睛养神,这回去**里,热闹才刚开始呢。

邵源泊听得眨着眼睛,李燕语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邵源泊接着说道:“一,**里不缺银子,不但不缺,还宽裕得很,二,这些事,不过源自一人,就是二****,怎么管?其三,咱们在这**里,也不过再住上一个多月,就是咱们现在撑着三哥他们,把这****给三嫂来当,就三嫂那样的懦弱**子,这个**她也当不了,一来压不了二****,二来管不了十二少爷,怎么办?”

辰正刚过,李谦就带着太医进了院子,太医调了方子,邵源泊恢复的很好,这方子就以调养为主了,送走了太医,李谦转回来,和邵源泊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告辞回去。

天刚****亮,李谦就陪着太医进了院子,太医细细诊了脉,脸上**出丝笑容,转头看着李谦说道:“到底是年青人,这脉象上平稳多了,我换个方子,今天吃一天,今晚明早,这烧就该退了,明早我再过来。”

两人还没跨出正屋**,东厢就摔响了,文三少****又打了个寒噤,急忙又往前跟了跟,几乎贴到了李燕语身上,李燕语仿佛什么也没听到,气定神闲的一路出了正院。

十月末,李燕语顺利的生下了第二个儿子,阿盛和邵源泊垂头相对叹了半天气,只好将准备好的带妹妹,再重新改**带xx。

没等鲁国公**的**额换好,邵老爷子就寻到福宁**王**,请福宁**王主持分了**,这一连串的突变,打的**内众人愕然呆傻,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分**分的很快,搬**时,醒悟过来的众人,除了**房,新任的鲁开国郡公邵德庆一**外,旁的,一片哭叫大骂,闹得不可开**,新任的****邵郡公和曹**口嘴起泡,狼狈不堪,**里原本镇得**内一片祥和安宁的老太爷,在分好**的当天,就搬到了城外别院清修去了。

第二天,邵源泊刚走,常嬷嬷就进来寻了李燕语,满脸奇怪的问道:“少****说说,爷这是怎么了?大清早见了我就吩咐我赶紧多多的买些丫头婆子回来给少****使唤,哪里让爷不便当了?”

很快,邵源泊就在抄一百遍**戒和喝完那碗老陈醋之间摇摆不定,因为李燕语让人把桌子椅子,给他摆到了檐廊下,桌子上点了两盏纱灯,笔墨纸砚放好,李燕语取了针线,隔着糊着绡纱的窗户,安安稳稳的坐在榻上,一幅必要陪着他抄完这一百遍**戒才肯作罢的架势。

李燕语抱着阿盛坐到榻上,从**丫头托过来的那盘子金银**器里挑了只大金麒麟出来,塞到阿盛手里给他**,梁少****也跟着坐到榻上,用手指拨着盘子里的东西一样样细看:“那金麒麟是我们爷的,你看看,我就说他恶俗,**那么个明晃晃着富贵的东西,他非说好••••••”梁少****带着笑的话语突然嘎然而止,两根手指掂了只赤金**兰**出来,**的扔到地上,用帕子擦了擦手,指着站的最近的高姨娘吩咐道:“把这东西拿了扔给那个**兰**姐去!**少爷什么身份?她也敢学着人**送东西,扔回去!”

常嬷嬷不舍的叹了口气:“虽说舍不得,可少****说的在理,如今咱们一大**子,都靠着少****的嫁妆,虽说这两年京师的铺子、庄子收**都好,可这过日子,量入为出,十**收**吃七**,留着三**备荒年才是正理呢,少****想的周到,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