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至,乱箭齐射

怒到气头,王纪顿感胸口一阵巨闷,旋即喉咙一阵腥气,“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吓得王维正与旁边的犯人们忙上前拍背的拍背、擦嘴的擦嘴、劝导的劝导七手八脚之下,王纪才觉胸中平复,稍稍好些见他好些,身边一年纪与王纪差不多的老头才轻声问了句:“王大人,你说这东厂的人把咱们带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入刑部大牢便可走正常的司法途径,有罪没罪,三法司审一审,内阁润色润色,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但进了诏狱可就不同了,那是皇帝直接过问,三法司使不上力,因此王纪倒也不担心,哪怕是老婆孩子都被一股脑塞到刑部大牢,他也不担心哪曾想,这牢一做就是两年多,期间根本无人提审,皇帝也好像忘记他一样,再加上任尚张瑞图是魏忠贤的人,将王纪以前的亲信全部给挤走,如此一来,他这牢便做得不舒坦了,每月总要被提出来审上几次说是是审,其实就是打,张瑞图为了邀功,逼迫王纪供认幕后是有人指使他的,而这个指使他的人便是内阁次辅韩爌,想借此拔掉内阁中的这根东林钉子,进一步孤立叶向高

纪用呵呵一笑,翻身下马,说道:“袁司房已晋百户,当然要贺喜了”

袁大海紧皱眉头的样子让一边的周明十分纳闷,黑旗箭队在这啊,你瞅瞅,一个个养得五大三粗的,马上功夫也是个顶个的强悍,我南海子可没亏待你东厂的人自打自己受命到这任管事太监起,就把这帮蒙古人当爷供着的,如今你们说要拉走,咱家自然没话可讲,可你也不能平白无故就丢脸子给咱家看啊?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的,你东厂的人了不起是?…

郭可纲在走之前神神秘秘的跑到虎尸那里扒拉了几下,袁大海初时不知这家伙干了什么,直到半路上郭可纲才显摆似的摸出条血淋淋的虎鞭,得意的说道差点浪费了好东西,听说这东西大补,等晚上回去叫婆娘给炖了,看看这玩意是不是真的那么神

袁大海仗着一口胆气伸手便去挡那虎爪,不想却是被瞬间扑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石元雅主意已决,一定要让这东厂番子知难而退,转身便看向自己那帮作猎户装扮的部下,随手指了一人:“胡常清,你来与袁司房比一比箭术”

其实太监长胡子并不稀奇,后世有人统计过,通常每三十个太监中就有一个是有胡子的,导致这些太监长胡子的原因多种多样,诸如阉割未尽,又或是成年之后才阉,又或是天生男性荷尔蒙激素就高,总之,不管是史实还是研究资料都表明:在古代,太监长胡子是存在的

话音未落,连人带马已是跑前面去了,郭可纲他们见状,笑骂一声,纷纷喝马撵了过去

袁大海奇怪了,十分的奇怪,若说东厂建有黑旗箭队还可以理解,但石元雅一个提督南海子的太监私下也搞了一支武装力量,这算什么?

…………

听了袁大海的苦处,纪用却是不以为然道:“袁司房不用担心,黑旗箭队名义上是不存在的,但实际上还是存在的,只不过…”只不过什么,纪用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征询了一下刘应坤

刘应坤接过那块铁牌,在手中端祥片刻,抬眼见袁大海正一脸不解的望着这牌子,微一沉吟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这牌子与咱家交待你的差事有何关系?”

李朝钦自幼习武,十六岁时因犯了命案被官府锁拿入狱,幸大档头孟忠保下他一命,着人阉割之后送进宫,此后便一直在孟忠身边效力,四十岁不到便得孟忠提携掌了兵仗局兼东厂四档头所以刘应坤对李朝钦的身手毫不怀疑:能得孟公公衣钵真传的,难道还解决不了一个刘仕

金良辅吓得一个寒颤,不敢再说一句,面无人色的退到一边。

可以说,北镇抚司是锦衣卫的要害所在,也是灵魂所在,指挥使刘侨自然也就成为锦衣卫中仅次于都指挥使的二号人物,如此,骆思恭若退,接替他的人选最大的可能便是刘侨

如果刘应坤真的解决掉这些锦衣卫的番子,那东厂之中可就是空了好多职位出来,再加上魏忠贤要扩编东厂,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袁司房可以进一步成为袁百户,又或是飞黄腾达直晋袁千户呢?将来再被人尊称一声“袁大档头”呢…

恐怕不尽然吧。东厂人员流动频繁,除了大档头和百户们,下面的人是根本无从知晓东厂到底有多少人的,唐成哪怕再做十年饭,都不可能知道东厂有多少人,因为东厂的番子有很多并不在京城,还有很多人在京中有住宅,不需要在东厂里吃饭,如此一来,他唐成凭什么能脱口说出东厂的准确人数?唯一的解释就是唐成一直在暗中观察东厂,收集东厂人员的信息!

一千两啊这可能够在东城盘下个店铺了,拿这银子买个什么实权也没的锦衣卫牌子,这不是犯傻吗?不过唐成倒也实诚,许是被欺负怕了,竟然真将自家祖上传下来的院子给卖了,再加上卖豆腐的积蓄,硬是凑了一千两送给了这太监

一想到那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刘应坤就不由来了肝火,这帮蠢货,自王安死后,东林党就从没将我们内廷的人当人看,在他们眼里,你们不过是帮没鸟的阉货,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们!你们倒好,却想着和他们搭上一条船,也不想想,你们今天的地位,到底是九千岁给的,还是东林党给的!

这边,早就候着的几个番子二话不说,上前就要将杨如龙拖出去,压根不管对方什么身份

孟忠年纪可能比魏忠贤还要大,一脸的老人斑,说话就好像接不上气般,说两句就要停下歇上一会,而且奇瘦,用骨瘦如柴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有时候,袁大海也纳闷,不知道这样一个马上就要见阎王的老太监何以成了东厂四大档头之的,而且还是司礼秉笔如此地位,怕在内廷之中也只有李永贞能与他抗衡了

他感激袁大海的义愤,可这报仇一说却是万万不可的,当下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何尝不想找他们算帐,出这口心中恶气,可是…可是…”

听了这声叫唤,冯铨轻轻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袁大海,叹道:“其实我只是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当不得袁司房这声大人之称的…”说到这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不再犹豫,凝声便道:“袁司房可知,翰林院中那帮同僚平日是如何待我的?”

“我是工部主事,朝廷命官,你们东厂的人凭什么抓我快把本官放了,不然要你们好看”黄权一见袁大海,不由再次气愤的叫嚷起来

拔脚便想走人,但鬼使神差的,不知为什么,袁大海还是没有动让他动不了的原因在于他想到了这冯铨是有利用价值的,因为这人在当汉奸前,也是阉党的骨干成员,在魏忠贤面前可是十分说得上话的

钱恩正说着,迎面却急匆匆的跑来一人,低着头捂着脸,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就往袁大海身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