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海不知魏忠贤在安排什么,但见对方脸一直紧绷着,想必是在安排对付东林党的事情,但魏不说,他如何敢问,就这么与崔呈秀一前一后的跟在魏后面往府内走去

既知事情展,袁大海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便是抢在那个劝阻魏忠贤去求叶向高的“谋士”出现前取代他

霍维华心中倒是明了,知道崔呈秀这是豁出去了,什么廉耻也不顾,真正的不要脸了但站在他的立场考虑,怕也只有这般才能保得住自己

崔呈秀孱弱,如何是身强力壮的袁大海对手,加上钱恩他们也及时赶到,众人捂嘴的捂嘴,抱身子的抱身子,急急忙忙便将崔呈秀往台阶下拖

霍维华略一寻思,摇了摇头,说道:“公公,依下官看,还是不救的好”

魏忠贤一怔:“怎么?士达有什么为难之处?”

提着灯笼过了长廊转弯进了一个花园后,喜儿便看到不远处的魏公公房亮着灯,隐约还传来人声,依稀好像是梁公公的声音

“站住,干什么的”

随着京察日期的临近,每天来求见魏忠贤投门生贴的官员是越来越多,老百姓对朝廷中生的一切自然是毫无兴趣,也没有那个嗅觉,但袁大海却知道这意味着暴风雨即将来临,而留给东林党的时间固然不多,留给自己的时间又何尝多呢

见这几个东厂番子没有动静,王启年的脸立即拉了下来,怒哼一声:“怎么,咱家说的话你们不听吗?”

别人轻视咱,咱可不能轻视自个,天欲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使其从小人物做起不是

一路上撞到很多东厂的番子,还有几个司房、掌班,但这些人对一脸笑容的袁大海视而不见,没有人过来查问袁大海昨天跑哪去了,就好像袁大海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于东厂似的

河间府离京城不远,属北直隶管辖,快马加鞭不过一日路程,众人行到傍晚时,便离京城不远了,约摸还有二十多里地嘉靖年间北京城的城门到夜间时倒是关过几回,但那是为了防止北面的鞑靼人袭城,自打万历年后,这北京城的城门夜间便不曾关过了虽说辽东那正在打仗,但隔着这么远,谁也不担心鞑子就能越过长城跑北京城来,因此除了辽东,京师这一片还是太平盛世的光景既然是太平盛世,城门自然没必要关上,所以袁大海他们倒也不担心回去迟了进不了城

恨,袁大海那个恨啊,恨谁?恨魏忠贤为啥?因为魏忠贤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大太监天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打天启元年升任司礼秉笔,提领东厂掌印太监后,竟然把东厂整治的很上“轨道”四年里,除了魏忠贤自己话说要对付谁,番子们才敢去横行一番,他老人家要是不话,东厂就好像从世间消失一般,屁大点动静都没有,别提光天化日公然行凶什么的了这跟后世所说的东厂种种枉法之事完全是冰火两重天,有时候,袁大海甚至以为来错了朝代,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根本不是平行的那个大明朝,而是另外一个莫名奇妙的朝代,否则,何以自己的所见所闻与教科中的印象截然不同呢

每当想到东林的崛起与失败,阉党的崛起与失败后,袁大海总是会深深的叹口气历史是可笑的,因为打扮他的人总是会将真相人为的掩盖数十年后,当东林党的那帮汉奸再次掌握修史的权利与舆论的主导权后,阉党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魏忠贤是遗臭万年,被描绘成了大明灭亡的元凶,可谁又知,为了大明的江山,魏忠贤付出的比任何人多,至少,他做得比东林党强

一想到这,黄永泰便用眼角余光偷偷朝后瞄了一眼,却是在找去取银子的田五,目光及处,田五正吃力的抱着个大布裹躲在门边朝自己望呢有心叫田五赶紧进城找县令大人来帮忙,却又没法开口,心中可真是急得不得了,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正想着,派谁到京里送银子,却见自家的管事田五一脸不安的跑了过来,未及跟前,就老远大呼小叫起来,一脸的急相

崔呈秀的表情依然是那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心中却苦了,从一开始到现在,袁大海给他的感觉就是处处压他一头,每当他将魏忠贤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时,袁大海总会不合适宜的冒出来,硬生生的将魏忠贤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这让他抓狂、郁闷、窝火但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这种内心的煎熬实在是太不好受

不知为什么,听了袁大海的话,霍维华有种厌恶感,他不喜欢东厂的人,固然因为这些人声名不佳,只是太监手中牵着的鹰犬而已,重要的是,他们是武人——什么道理都不通的武人,只知道耍狠斗凶、狗仗人势的武人但是眼前这个东厂的小小司房,却让他平生第一次有种不安感,伴随着不安感的便是越来越强烈的厌恶感

小人,霍维海给袁大海的评价,小人趋势而得志,是他的最终判词

你想做魏忠贤手中杀人的长刀,哼,长刀好杀人,但刀身上的血迹却足以压得你一辈子喘不过起来

魏广徽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没有理会眼前这个东厂的番子,他在想他的事

魏广徽不想魏忠贤对付东林党,尤其是杨涟,因为他敬重杨涟,道不同,但志却同哪怕是被**星那么污辱,他也没有动过要对付东林党的念头

如果说东林党人还有哪一个可以值得他把酒夜谈,那么魏广徽可以肯定,除了杨涟外就再无他人了,哪怕是叶向高、左光斗都不足以与之相提

身在曹营心在汉?或许,魏广徽不认为自己投靠魏忠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是什么道德上的污点,他想做事,实实在在的做事,为大明,为百姓踏踏实实的做那么几件事,而不是被朝廷里污烟障气的党争给制肘得一事无成,整日就是勾心斗角,你说我“结党“,我说你“结社”的

但是眼下的朝堂,当真就能安下心来办事了吗?东林党要杀魏忠贤,魏忠贤能视而不见,任由刀架脖子那天吗?就算魏忠贤肯退,杨涟他们又能罢手了?

矛盾,十分的矛盾,魏广徽既不想魏忠贤倒台,又不想东林党垮了,左右为难时,他突然现自己已经不必再劝魏忠贤什么了,不能再为杨涟他们说情,因为他看到魏忠贤的眼睛眯得快成一条缝了如果没有记错,魏广徽可以肯定,这是魏忠贤拿定主意的外在表现

唉,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魏广徽无力的坐了回去,再也不说一句话,他保持沉默,想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

反对

在打量袁大海的同时,李永贞也同样在考虑,他考虑的是对付东林党到底有几分胜算,如果败了又会怎样

李永贞是个天才,一个从来没有读过,却因为做了十八年牢而变成一个熟读四五经的博学天才,甚至还精通法,琴棋画无一不能,可怕的是,他还能品评八股文这样一个人物,如果不是因为太监的话,恐怕考取一个进士不在话下

与魏忠贤一样,李永贞也是在万历年间入的宫,但直到万历驾崩后,李永贞才初次认识魏忠贤天启元年秋,李永贞被派到秉笔太监兼兵杖局掌印太监诸栋手下,而在兵仗局里有个随堂太监叫刘荣,此人是魏忠贤的心腹

李永贞与刘荣一见之后,便相互佩服,遂结为生死之交第二年,诸栋病死,通过刘荣的引见,李永贞转投魏忠贤的名下,升任文房天启三年,他鸿运当头,一个月内连升五次,升为“玉带随堂秉笔”兼内官监掌印,成了魏忠贤身边的内廷五虎上将之一

之所以如此官运亨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李永贞的本事,因为不识字的魏忠贤需要这样一个精通文墨的人替他处理政事

李永贞清楚,从天启元年至今,四年里,东林党眼睁睁看着魏忠贤羽翼已成,魏现在是既有三党官员投靠,内又有客氏相助,依恃上宠,力可拔山,如此强化势地位东林党看在眼里能不忧心肿肿?所以,东林党与魏忠贤这一战是再所难免的,断然无法回避,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哪怕不为魏忠贤考虑,也得为自己考虑,魏忠贤如果失势,东林那帮人能放过自己?

权衡利弊,考虑再三后,天才李永贞决定了,正如眼前这个番子所言,东林与魏忠贤之间只有一者可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千岁,该是决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