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如此,方能躲过那些寂寥的时光去。否则即便夜深人静,也会盯着榻下那块空了的地方,再也无法睡去——那里曾有个少年的身影印满月光。如今一切犹在,只是少了那个人的身影。

论及凤熙身份,倘若时光倒转,他实则贵为一国皇子!只不过此时身在朝廷重重监视之下,看似贵胄,实则囚徒。

老太太的眼泪温热地滚在凤熙手背上,凤熙却丝毫没动,“祖母,听闻祖母卧病,孙儿日夜兼程只为归来侍疾,怎地见祖母满面红光?”

“哪个清倌儿开苞的时候不是哭得要死要活?隔日便也照旧活下来。”横波掩了窗棂,“这就是青楼女的命。越挣,就越疼。”

“除非,你能忍受你娘含冤九泉!”

“顺利便好!也不枉我一场担心。”月牙儿登时笑涌双颊,扯了玄宸的手,“实则还是你的主意好。我不过是想到将你扮成婢女藏在我帐篷里,又哪里想得出索性趁着我爹来的时候正好可以去见皇上?我的主意不过是‘守’,而你总是主动进攻。”

帐外的草原上起了风,浩瀚的天风吹动围帐,发出“呼呼”的轰鸣;帐内灯影摇曳。

“萧殷这回是去哪儿了?”耶律玄舜似乎并不在乎。

“你是说——皇上还无法对那狼女忘情?”

月牙儿刚想卸掉头上的冠饰,猛听得帐外一声惊呼,“国舅爷,郡主已经歇下了!”

史朗盛也意外,“日子已是定了?”

她还说,“咬疼了!赔给我!”撑着小性儿,却实实在在把初吻予了他。

最后的最后,他知道再不能挽回,便红了眼睛扯着她衣袖,“我知道你定然还惦记着街口商家的损失。你别管了,我去找银子给他们补上;你切莫自己去,否则会被他们猜着……你千万记着,这一宗,必得我替你做!”

“诶。”小六弯腰去拾掇菊枕、蒲褥、梅瓶,却猛然怔住,起身回眸,面色已是苍白,“回院子去?”

晨雾退去,前边终于隐约现出城门轮廓,凤熙这才长舒一口气。

“不知英雄哪里捕风捉影来的,凤熙公子名满红楼倒是不假,只可惜他看不进我这姿色平庸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叫声所致,猛然听得帐外亦是一片乱声:小青一声清啸,振翅腾空;黑丫则扯着脖子叫起来!

小六一惊!

一路出了城,满街绿柳迎风,这衰鸟它竟然就一直这么站着!

清笛险险惊呼!

小六无声垂泪,蓦地转身走到石像前去。

小六牵着小黑驴的辔头,两人一驴向城门去。长街幽静,只听见小黑驴蹄声踏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可懂他一片心?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小六停笔,将毛笔扔掉,却仍捏着清笛的腰,目光如火。

这是何必?她又岂是有资格自怜的人?这辈子还有机会用自己的身子为爹洗冤,救护家国,她已该感念上苍。又怎可凭空生出这些小女儿情态来?

“好。”湉娘点头,“以你聪慧,不枉为娘这几年教导于你。回去好好准备着,契丹使者很快就要到了。”

“明日,我唤它来给你看。”小六抬眸,眸子里有异样光彩。

小六一见清笛手上的羽毛,便面色大变!

“外头黑丫狂呼,你替我出去抽它几鞭子,叫她在夜里安生些!”黑暗里静箫坐在妆台前,背身儿对着床帐方向。

张大娘也是一讶。

清笛阖上眼帘,“往事不可追,小侯爷又何必纡尊降贵?”

“我都猜着了!”清笛踢他,“你既听得懂,怎地就至于不会说?便如婴童牙牙学语,听得懂了自然学得出……”

谁知,身前那温软的小人儿忽地嘤咛一声直扑过来,贴着他的身子,便主动咬住了他的唇!

本是晨起,衣带松懈,清笛这一摸进去,小六的衣衫便大敞四开。那孩子胸口上青黢黢的狼头仿佛想咬人!

更何况此时小六尚在帐幔里,唯恐他听见。那孩子醋意上来,又不知要怎么折腾。她也怕了他。

耶律真晴一笑,“皇后说的是,否则恐怕那孩子早已作了太子。”

小六情动,倾身便要再度亲来。清笛竖起手指,隔着他的唇,生生将他推开。

郭婆婆应了,湉娘拂袖而去。

岂料窗棂即将关严的刹那,那孩子硬生生伸进手臂来,一把握住清笛的手腕,不肯松开!

静箫抬头望横波。横波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