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湉娘被问得一愣。

上首紫檀官帽椅上坐着怜香院掌院湉娘。她一身儿紫红掐牙子的裙子,外头罩着满地金的团花褙子,珠翠满头,顾盼神飞却又目光如刀。

“那胡儿也在她手里,到时候由不得要来个雌雄双飞!”

“且慢。”清笛曼声,“锁着吧。这胡儿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主儿,我得留着这锁链,方好调教他。”

穿粉的公子面上凶相毕露,可是掩不住他好色本性,眼见那清笛径直朝他走来,他便也顾不上用匕首刺那契丹少年,反身眯起眼睛瞄着清笛。

“松开,你听见没有!”人贩子激了,生怕当街再出了人命,越发狠劲扯着铁链,手上的皮鞭也劈头盖脸照那少年抽过去;粗壮的腿脚也踹了上来!

“清笛,莫再看了。脏了眼睛。”

行商扰攘之间,缓缓从山口的方向走来一辆驴车。驴车不稀奇,稀奇的是小黑驴头上顶着碗口大的一朵大红花。随着驴蹄子滴答行在石板路上,它头上那朵大红花也跟着颤颤巍巍地摇晃,那做派活像走街串户的老媒婆儿,煞是惹人眼眸。

郭婆婆已是泪下,只能依言而行。倘若小六再生事端,清笛恐怕会责罚更重。

清笛回望困兽一般被锁住的小六,“你既不想离开,就安静看着。记住,一声都不许出。”

小六紧紧咬住口中的马嚼子,眼瞳之中泛起血色。

清笛走到席子边儿上,先接过护院手里的香油,含了一口在嘴里,便俯身趴倒在席子上。

两个护院在清笛身上垫了层厚厚的棉垫,便扬起手来,将红花棍打了下去!

无声——整个院子都是无声。

棍子打在棉垫上,没有皮开肉绽的凛冽声;清笛口含香油,更是一滴都不可泄露!

这里是青楼,是客人们寻乐子的地方,倘若你鬼哭狼嚎——谁还来?所以纵然姑娘们受罚,也都半点声音都不许出!

那香油倘若漏了一滴,便要再加十下!

隔着垫子打板子,虽然不会伤及皮肉,可是却会伤到内里,那疼痛只怕比皮肉伤要重十倍百倍!

红花棍扬起又落下,凛然的棍头在晴空下仿佛染着血色。清笛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她已不是皮肉之躯!

小六被铁链锁住,双眼一瞬不瞬凝着清笛。

看着她死死抿住嘴唇,看着她面色越来越苍白——到后来,那面色透明得仿佛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眼睑也缓缓垂下……

她灵动的双瞳再不见了琉璃一般的神彩,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郭婆婆无声嚎哭。

小六死死咬着衔枚,只觉眼前视野渐渐被血色弥漫……

“十七、十八……二十!”院子里唯一的声响是护院打板子的报数。二十板打完,清笛早已昏死过去。

她的长发地缠裹住她的面颊,也不知那是汗水,还是——疼出的泪……

湉娘冷冷一声,“送清笛回去,好生养着。告诉院子里所有的姑娘知晓,若有人胆敢再见样学样,就如今日此例!”

郭婆婆无声大哭着,跟丫头们将清笛架回院子。

车夫刘达要将小六拴到驴棚去,可是小六嘶吼着抱住廊柱死活不走。郭婆婆闻声出来哽咽,“清笛为你已经如此,你还闹!”

小六蓝瞳之中又酸又胀,他跪倒在郭婆婆眼前,指着廊柱,已是双目尽红,“这!”

郭婆婆一声长叹,吩咐刘达,“就把他锁在这柱子上吧。”

“他也是想亲眼看着清笛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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