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肖逸听的满头雾水,就道:“你给我说一下老祖是怎么说太上的。”肖逸背诵道:“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胖厨师道:“这道就是太上,你看的那些书,充其量也就是亲而誉之的层次。世世代代的求道之人都将道认为是至高无上的东西,穷其一生,也无法真正入道。其实,道就在我们周围,就在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中,就是吃喝拉撒的琐事中。你若执迷求道,反而被求道欲迷惑,掉入彀中,永远无法得道。”

长清道者指着躺床道:“我这里也无甚人来访,你闲时就把这些书都摆到外间去,腾出地方来,再到执事堂领一副床板和被褥回来。这几有事到山下一趟,你且在我屋内歇息。”肖逸忙道:“能留在崇真,小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在这躺椅上休息就可以了,怎敢叨扰仙长的居室。”长清道者道:“方外之人,无须拘泥小节。”又从一个木箱底取出两件衣服,道:“这是上山前的俗家衣物,你且改改,将就着穿戴。”肖逸忙称谢收起。

白发道者不再问乞儿,转头向左一位的道者问道:“长丹师弟看如何安置才是”长丹真人看也不看,正视前方道:“此子体质平庸,非修真炼道之材,而且年岁已长,早过了我教收徒年龄。按我教律令,本不应收留此子,但是念在此子与我教弟子有恩,并几经周折才到了我教,冥冥之中,有天道使然。故而,贫道以为,可以让其留在教中,做一些杂役。”

道者上下把乞儿打量了一番,奇道:“小友非我道中人,竟有我道中人的胸襟气度,难得,难得。”乞儿也奇道:“小子与仙长素未谋面,方才不过放荡笑了三声,仙长怎敢断言”道者道:“初闻小友笑声,豁达中透着自在,心怀广阔,洒脱不羁,乃真性情也。无需见面,闻声已然足矣。”乞儿也不甚明白道者话语,只是含糊其辞,笑笑作罢。那道者再次打量乞儿一番,问道:“小友今年几何”乞儿愣了一下,忙答道:“十三四吧,父母去世的早,我也记不大清楚了。”道者又问:“你可曾学过道法吗”见乞儿摇了摇头,又问:“道德经可曾熟读”见乞儿又摇了摇头,也不禁叹息地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说着自顾沿着青石小路去了。乞儿不知那道者可惜什么,只觉莫名其妙,也不在意,自去休息不提。

时任崇真掌教的妙空真人,率诸真人赶至金色光团所落之处。但见原本宏伟的授道大殿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洞穴倾斜向下,不知深浅。诸真人刚到洞穴上空时,刚好看到一道微弱的金光消失在洞穴深处。洞口处的威压明显增强,以诸真人道法之深厚,也需运转真气抵御。妙空真人命诸真人联手布置封灵之阵,隔绝威压,自己却施法将身体笼罩在一片白光之内,朝洞穴深处探去。

广场后是宽约十五丈的白玉长阶,等高一尺,每一阶都一尘不染,光亮如镜,两侧白玉护栏,皆镂空纹兽,形态万千。阶梯仍以六阶为一组,一路向山上延伸而去。阶梯两旁的观庙殿堂逐渐多了起来,道童也多了起来,只是不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道者。

铭觉正是崇真掌教长阳真人的弟子,见对方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不仅心下一惊,可是反复思量“林月河”之名,却半dian印象也无,心道:“此人能一击降服麒麟兽,绝非无名之辈,可是为何我从来听过此名。”又见对方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竟有这般神通,更是心中惊疑。

思量间,又是数道光芒闪过。静姝心中担忧之极,急赶片刻,越过一道山梁,遥遥看到山坳中有数人正在围困一只褐色妖兽,周围并无其他妖兽,这才稍稍心安。看那围困之人皆是月白道袍,显然是崇真教的弟子,此时八名崇真弟子共执一张银白色的大网,已将妖兽罩在其中,正努力收紧。而那妖兽怒吼连连,两只泛着赤芒的前爪在网上一抓,崇真诸弟子便是一震,有道法薄弱者已双肩颤动,几要支持不住。

这时,房门洞开。只见房内光芒耀眼,一切都变得虚幻,朦胧中感觉窗边端坐着两人,月华以此为中心,如流水般快速涌动收拢。乞儿刚才莽撞进门,正是被月华弹了出来,他见仙姑无恙,也晓得仙家手段厉害,便乖乖地坐到门边,静静等待。

乞儿面对密密匝匝的人群,急叫道:“这位真是仙姑,有此仙家宝剑为证”他努力向众人解说,却无人去听,最终湮没在众人的叫嚷声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打”,众人棍棒齐下,均向头脑等要害处招呼。乞儿见众人蛮横无理,反倒静下心来,憋一口气,发出狠来,将头一低,一手护着头部,一手举剑急挥。剑锋过处,虽削断了大多棍棒,后背臂膊仍受了不少打击,踉跄着往地上滚去。众人乱棍叫打,乞儿边滚边挥剑,顿时割伤了数人腿骨。伤者叫嚷着急退,乞儿得了乖,就地挥剑,又连伤了数人,将众人逼退。

这时,酒楼内簇拥着出来五人。五人脚步略显踉跄,却兴致颇高,依旧谈笑风生,根本没注意门口的争执。那小厮向乞儿喝道:“还不快滚”忙回身去伺候那五人,阿谀奉承,谄媚之极。

玉临风怒极反静,但见他双眉紧蹙,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爆喝一声,道:“让你领教我孔门的天下归仁术”一字一顿将“天下归仁术”说毕,玉临风身上的白光骤升,耀如中日,竟一举将青气驱散。他身上的衣衫早已承受不住体内罡气的冲撞,化为齑粉,护身长剑嗡鸣着,震颤了数下,破碎如砂,聚集在其身前飞旋。

玉临风话锋转利,喝道:“廖无尘,这次你们来了多少人为何会引起如此庞大的兽潮”

山中大河越聚越宽,却水流平缓,静如明镜。这日行到午时,水流却骤然变急,前方隐约传来涛涛水声。乞儿打起精神,背着女道者趱行赶路。愈向前行,水流愈急,水声愈见清晰,到后来,但见得水浪逐空,震耳欲聋,却是大水随势而行,形成一道瀑布堕空而去。

水蚺乃水中霸者,上了岸,威力自然要大大折扣,而且此时伸直了身躯爬行,如何来得及借力反击。任乞儿剑落身断,不消几下,就身首异处、一命呜呼了。

白虎俯首怒视着二人,不见张口,却发出嗡嗡的人声道:“人类霸占九州肥美之地,却驱赶我兽类到贫瘠的大荒山中委屈求生,就凭这一dian,我就非吃你不可。”说着言语转厉,“你们杀我黑熊战将,此仇也不可不报。”血盆大口张开,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乞儿首当其冲,几欲晕厥,大叫道:“黑熊又不是我杀的,于我何干啊”然而白虎哪还由他分说,凶齿裸露,上前便咬了下去。

寻原路刚走了几步,忽觉得一阵眼晕,定睛再看时,哪还有什么道路,一片绿油油的枝条拔地而起,已有三尺高低,而且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长。那嫩绿的枝条犹如触手,在风中摇曳婉转,令人眼花缭乱。乞儿奇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尽遇些怪事,难道我在做梦不成”反身寻路,却发现身后也一般被堵死了。还不及细想,但觉脚腕一紧,脚下也长出枝触手,缠住了双脚,正从小腿处盘旋而来。乞儿虽惊不乱,一手抱着女道者,一手拔出女道者腰间长剑,挥手便砍。

自古云从龙、风从虎,白虎天生速度惊人,若非林月河暗中不时以灵魂真力攻击,白虎早已追上。

林月河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狡狯神情,道:“这是崇真教惹的麻烦,我们何必为他们ding缸,我们找他们去。”调转方向,复向西南飞去。

乞儿身后有个半人高的窑洞,好似他的“窝”,若逢数头风狼齐攻,他就往洞里一缩,挥棒乱打。群狼无策,怒火中烧,却又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村中的王者。

胖厨师也不和他在“胖子”的称呼上纠缠,道:“小子,你最好学乖巧dian,别随便来这里乱逛,等出了事,你老子也救不了你。”那年轻道者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干咳道:“我就说胖子爱故弄玄虚,我不过听说龙印石里还封印着龙气,想撞撞运气,看能否有缘吸收一二,这可没犯什么过错。”胖厨师不理他的说辞,道:“截教的东西可是教中禁物,一旦被人发现,你小子前程可就毁了。”那年轻道者身体一僵,道:“死胖子胡说八道,你休要诬陷于我。你开口闭口截教之事,才是犯了教中大忌。我这便到无为殿去,死胖子就等着受罚吧。”说着也不见他发力,身体如弹簧般射出,瞬间已在三丈之外。或许是他走的匆忙,只听他“哎呀”一声,影子突然一歪,竟摔了一跤,然后又迅速站起,几个起落消失夜空中。

肖逸想笑,却是忍着了,再看胖厨师,好似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静静地看着崖壁,一时间,夜空倒有些静谧。停了片刻,肖逸问道:“那人说龙印石中还封印着龙气,可是真的”他虽然知道即使龙印石中尚有龙气,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心中却极希望胖厨师dian头称是。而胖厨师却道:“只是传说罢了,无人得知真假。”说着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抹座下的磐石。肖逸立时恍然道:“胖师傅坐着的就是龙印石”胖厨师dian头道:“这块石头是龙神的座石不假,但是龙印石却不但指这一块石头。原来,龙印石就是小指峰的山体,小指峰有多大,龙印石就有多大。但是随着龙神气息的消失,龙印石也在逐渐缩小,到最后,也就剩下这块座石和你身后的崖壁这么大了。”

肖逸心中升起一股凄凉之感,想不到曾经的龙神宝座,会落得个今日光景。他转过身去,拨开壁前的藤蔓,轻轻地用手抚摸上去,但觉一股冰凉入体,好似龙神的哀叹,令人凄婉。摸索片刻,把龙印壁上的沉泥抹去,突然发现,壁上竟密密麻麻地刻着小字。他忙擦拭干净,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无动不生无而生有”等字样,竟都是道法中的经典。不等肖逸询问,胖厨师已道:“这些都是道家的经典,可是道教的精华所在,可惜现在的人愚昧无知,竟把这些好东西给撇弃了。”说着站起身来,继续向山上走去。

肖逸虽有众多疑窦,也只能依依不舍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