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在很多年前在玄境触到过蓬莱阁的大门,但经历种种,对此地也无兴趣,而她是怎样的人,朝夕相对的我最清楚。”谢安微微蹙眉,冷冷道,“若先生是刘胤幕僚,吃他府中一口饭,就不该光用种种玄不知的占卜警告他,应该用种种厉害分析,起码最开始就该告诉他,苻央的真实身份。”

桓温打了个哈欠道:“我说,郭默现在一定在席卷刘胤的钱财。”

苻央义正言辞道:“王熙之还请了朱雀烧了一座桥,我不过就是用它换几顿饭吃,要不然,道友你养我和小猛?”

“他比郭景洪如何?”

小猛低低吐槽:“白痴。”

谢安一行在历阳住下,未定西去之期,一来是等谢尚拿到武昌方面的消息,二是打探刘胤最新一批私货何时东下。

“要喝酒,我知道尚哥藏了好酒。”

而且她还说,晚饭就吃她钓的鱼,王旷大手一挥道:“好,阿菟钓不上,那我们就不吃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沈劲生怕谢安被人认出来,忙赶着他走,自己留下来善后,谢安摇头,“可没那么容易就算了,你现在召集人手将他们的船和人都看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走。”

刘惔轻轻笑出了声,谢安这才觉这人没以前那么别扭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以前不都一脸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脸色么?

沈劲继续道:“江州本是丰庶之地,如今江左逢难,所需物资皆从江州而来,可刘胤上任后利用漕运之便,大肆往江左运送物资,都是以私人之名,物价全在其掌控之间,不但市价被抬高,还令得百姓怨声载道。”

“你根骨不错,是司马氏中唯一能窥玄境之人,想必你手中有蓬莱剑谱,习得绝顶剑术,但从古至今,杀人的剑招是越简单越好,你所学一定不如我的简单。”

司马宗淡淡笑道:“本王喜欢你是因为你聪明。”

“疼不疼?”杜宇念在如意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当街不给他面子也过不去,随口问了一句。

其实藏书阁的书也不多,书多在各个世家家中,怎么从他们手中一一骗来,再复刻印刷传播出去,才是需要动脑筋的事,虽然这难免会被各个世家唾沫星子给淹死。

“原来心细之人是桓郎君。”

小小个子的苻央追在石闵身后囔囔一串才慢慢踱回来,这时苻雄也正上了城楼,找她商量该如何下一步行动。

“可那时有我姐夫暗中帮忙啊。”

谢安顺从被她牵着往王家走,边走边道:“我去了也是打酱油,如今是他们收尾之时,然后还要各种封赏争权,想想就无聊透顶,还不如回来给阿菟做好吃的,袁姐姐今日也来这边吃吧。”

“不就是宋衣吗?”王熙之歪着头道,“也许不算是喜欢,是一种欣赏和怜悯,我也觉得像谢家阿兄这种人物应配倾国倾城那种女子,但就算她没有走,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夫人啊,这世间容不得她那种女子成为正室,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结局了。”

此时北方石赵的境况已变,石勒于两年前去世,石虎起初要挟太子继位,封了自己为丞相、魏王,把持朝政,其间石生、石朗起兵讨伐石虎,却被石虎一一镇压。

此刻建康城倒是一派平和,苏峻分派军马,让一部分人去降服建康周边诸州县,同时扩展军马,未曾想周边州县皆闻风而降,唯有桓彝所在的泾县拒降,与苏峻属下韩晃死战,桓彝不听将士劝说不愿假投降,建康城防封锁,桓温与谢安根本无从知晓此战,不然两人会取信劝桓彝忍一时之气再从长计议。

苏峻与祖约皆是大笑,只觉得谢安这话说得甚是有趣,不似那寻常世家子弟唯唯诺诺气若游丝的模样。

苏硕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此言甚为……大逆不道,可从你口中说出,却有说不出的畅快。我父亲原本在历阳无行差踏错,若非庾亮逼人太甚,士族权贵看不起我苏氏寒门,也不会落到如今兵戈相见的场面。”

在家中有空吃顿饭的功夫,小龙女终于得到一顿舒服的热水梳洗,谢安换了身衣裳,也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往王家走了一趟。

谢安自己穿戴完毕,又帮谢尚梳,司马昱见两兄弟慢悠悠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道:“外面人都疯了,有何办法?!”

苏硕瞪了他一眼,“放暗箭的小鬼,你敢与我一战否?!”

两青年见着小情侣的手还牵在一起,心中齐齐想到,男女大不中留啊。

桓温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列举道:“谋战,强攻、埋伏、火计、水计?还是什么别的法子?”

宫中饭食没有王熙之那儿好,谁叫江左最出色的厨师在那儿,谢安每每都觉得司马氏这个皇帝做得真憋屈。

庾亮这几日都没睡好,此刻脸色差得可怕,殿内多是他的派系官员,也不敢吭声,谢安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卞老师和何充,也不知是不是被庾亮气到了,眼不见为净。

庾翼这才想到,这里是琅琊王氏的府邸。

谢安噼里啪啦地一口气道完,谢尚听得止不住一阵朗笑,卞望之在旁摇头,也差点绷不住笑,王彪之一脸无奈拍着谢尚的背,叫他别笑了,这么安静严肃的地方,你就收敛些吧。

谢裒道:“桓温不求赏赐,向庾亮求带兵前往宣城援手,庾亮不肯,桓温又恳请庾亮让他入司马流的军中,庾亮还是不肯……”

“你们竟要将本公主……”司马兴男简直不敢相信,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她不但身上迷药余毒未清,能勉强走路外,连多余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

家中事务暂时无需担心,侄儿的雄心壮志也让人欣慰,这个家如今是齐全的,阿玄和道韫才刚刚出世,陈郡谢氏的未来光明一片,而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光明提前带来。

谢安道:“严冬过后,想来就是合战之时。”

琉璃窗可隔窗望雪,让王熙之练字放松时可抬头望雪景。

杜阳陵却道:“三郎太夸大其词了,吓得主公跟我说了好几次道歉。”

王熙之离开建康为避联姻之事,好在每隔数日谢安就能收到自衡山来的书信,山中小事点滴到来,是他在太学院里孤独读书的日子最好陪伴。

几人齐齐望向天穹,起初并未见暮色有异变,紧接着就有一阵狂风凭空袭来,将王熙之的衣袂吹得鼓胀欲飞,她腰间的菖蒲剑在轻轻晃着,她拔剑,往风来的方向刺出一剑,只见得自剑尖起无数碎叶纷纷离散,瞬间,这剑就消失了,只剩碎叶在水榭中纷乱飞扬。

今日王熙之穿着浅紫的华服,俨然是端庄世家闺秀的打扮,配着这剑倒是增添活泼。

吃货菟啊,谢安笑道,自是归心似箭,索性阿丁也要离岛,沈劲立刻没了笑容,一脸委屈地跟着谢安上了回建康的船。

“你们可会做饭?”谢安问,沈劲则朝刘惔笑道,“阿狸可会做吃食了,如今河中鱼不能食,我去弄些野味,也好让刘小娘子开开荤。”

然后就是为了柏舟眼疾之事,葛洪对此病症也感兴趣,这些年多寄来治疗方案,谢安医术虽是半桶水,但也获益良多,柏舟近两年已能在阴暗之处看得清楚手边之物,所以才能为谢安制造各种脑洞大开的武器。

司马昱肩膀一缩,露出嫌恶神情,“这可不妥吧?你若真的想看,我们去了石头城里命守卫到岸边来捉。”

谢安坦率道:“多谢五王子一番美意,不过比起这些,我倒更想要一只狼崽。”

慕容恪谦恭道:“在下慕容恪,还未曾请教仙人姓名。”

谢安忙道,“就因阿姐不在,没人替他做主,所以阿姐可不能走了。”

谢安道:“这样的人当一个主公自然是不好的,但做主公之前先要做一个人,人之所以是人,就因人有情感,会爱会恨,也会摇摆不定。”

“拥兵叛乱从不是正道,非正道,天必亡之!”

又过几日,桓温好不容易又寻到机会来看谢安,只是这回少年郎穿戴是披甲佩刀,一副刚从军中训练回来的模样。

干宝感叹道:“这可是贡品啊,原是赐给司徒大人的,这熙之为了让你解闷几乎是把司徒大人的书房都翻遍了。”

于是众人看谢安的眼神里,便多了些许怜悯。

桓温实在按捺不住,拍了拍他的头,“我懂,那些虚头巴脑的就别拿出来说了,我想天下人都是希望吃饱穿暖,安乐无忧的太平盛世,你也不例外,王小萌同学问得太玄了。”

谢安望向桓温,笑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