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倪云萍听老妈把前因后果又细细地叙述了一遍,又把自己从欣欣那里听来的情况也向老妈做了详细汇报,然后她问父母:“云朗不会还念着那个姜美美吧,还特意上人家那里去找茬儿。”

本来,两个人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姜美美的家人对倪云朗是一百个满意。倪云朗的父母虽然不大看得上姜美美,但无奈儿子是个性情中人,而且脾气很犟,就算是父母也做不得他的主,所以最后也同意了。婚房、彩礼都已经基本齐备。房子是倪家父母早就买好的,小三室的电梯房,虽然是简装但是房子是崭新的,专门留给儿子做新房用的,这一点姜美美很满意。老两口还说了,后面还打算补贴一些钱给他们,让他们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来重新装修。彩礼也是按照当地的风俗又加了三成准备的。至于三金,不是买了一套,而是买了钻石的、铂金的、黄金的整整三套,一共十件,图的就是十全十美的好意头。尤其是买黄金的那套时,准婆婆很是大方,专门给添了一只三十多克的赤金镯子。至于倪云朗更不用说了,买钻戒的时候,死活非要自己掏腰包,给姜美美挑了个差不多半克拉的大钻,找朋友给内部价格还要了好几万。就这几套首饰,姜美美在单位说起来,都让同事们大大的咋舌了一番,狠狠的满足了一番姜美美的虚荣心。谁知就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出了问题。本来按照当地风俗,男方出房,女方出车。可姜美美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给她陪嫁一辆车。倪家对此也表示理解。倪云朗也说自己正要买车,这份嫁妆姜家就可以省了。姜美美自己就是卖车的,自然也很想借着男朋友买车再炫耀一番,所以早早就和大家夸口,要买一辆怎样怎样的好车。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婚期在即,倪云朗却因为工作上的一次失利,没有凑够车款,要暂缓买车。姜美美当然不乐意,海口都夸出去了,结果结婚的时候没有,岂不是要被人笑话?倪家父母倒是通情达理,答应给他们出不足的部分,可倪云朗这个犟驴就是不要,你说可气不可气!两个人为这个争执了起来,姜美美一气之下放了狠话,说不买车就散伙,谁知倪云朗比她更狠,直接散伙了!姜美美真是又惊又气,又是后悔。可如今让她再上赶着去找倪云朗,她又不乐意,她觉得这次一服软,那不是以后一辈子都要听人家的吆喝了吗?

就这样,婆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争论开了,婆婆寸步不让,欣欣也不甘示弱。等沐楠从屋里出来,婆媳两人的争执已经几近白热化的状态。沐楠暗叫一声不好,正想偷偷拉了倪云朗脚底抹油一溜了之。婆婆一转身对着倪云朗开口了:“哎,他娘家弟弟,你说到底是小米败火还是大米败火?”

沐楠说:“嗨呀,她爱说什么让她说去。人家显摆自己儿媳妇关你啥事啊?再说了,你儿媳妇也不差啊,单位的这个奖那个奖也拿了不少,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给人家显摆显摆去呀。”

女子并不为所动,厉声说:“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要真的在乎我,就应该买车,别让我被同事们笑话:找了半天找了个穷酸!”

“咋穿不上,大小正好,肥瘦也正好!”

“啊!?”婆婆和欣欣异口同声的叫起来。欣欣跳起来去抓棉裤,用手捏了捏被孩子尿湿的地方,果然,手上立刻粘上了红色。欣欣破涕为笑,说:“吓死我了!”

沐楠为难的看着婆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婆婆把衣服往旁边一丢,举起一双手对沐楠说:“你瞅瞅,为了做这几身衣裳我费了多大劲!”沐楠对着母亲的手看过去,那是一双布满皱纹和龟裂的手,上面还有着厚厚的茧子。在沐楠的记忆中,正是这双手年复一年的腌着咸菜,做着衣服,洗洗涮涮,辛勤劳作,才使得他们兄弟姐妹四人健康快乐的成长。而今,这双手正渐渐老去,更让沐楠触目惊心的是,这双日渐苍老的手上如今竟然平添了许多针眼。不用说,这都是这些天给孩子做衣服扎的。母亲毕竟年纪大了,又多年没摸过针线,技艺已经有些生疏,加上戴着度数不合适的花镜也看得不是特别真切,扎到手就难免了。沐楠看着母亲的手,心里一阵酸楚。他动情的说:“怎么不给孩子穿了?谁说不给孩子穿了?你这么辛苦的做出来,肯定要给他穿的嘛。”

沐楠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让她改薄一点不就行了?”

两人拿着买好的东西又转了半天,直到张奶奶说再晚怕赶不上回城的车了,婆婆才恋恋不舍的跟着张奶奶往车站走。也不知道是已经对坐车习惯了些,还是买到了合适的布料心里喜欢,婆婆回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晕车。一路上,她笑眯眯的望着手里的料子,仿佛已经看见小孙子穿上了自己缝制的小棉袄小棉裤,高兴的冲她笑呢。

昨天婆婆光顾着看布,都没有仔细的逛市场,这回从门口的菜市儿逛起,一路把所有的摊子都走了个遍。市场很大,两个老太太挑挑拣拣,走了大半日才走完。眼看日头已高,婆婆才惊觉回去做饭要晚了,一时着急起来。

有了这个心思,公公婆婆再上街的时候就开始留心了。先是公公遛弯的时候发现了有卖棉花的,上去一看,真不赖,还是一水儿的新棉花,于是就讨价还价买了一些回来。有了棉花,又正是隆冬季节,自然是要做几身小棉袄、小棉裤了。这个,也恰是婆婆长项中的长项。老家地处中原,冬天没有暖气、没有炕,晚上御寒用的是几十斤重的大棉被,白天靠的就是这厚厚的棉袄棉裤了。婆婆从做姑娘时起,就年年给家里人做棉袄棉裤,这套活计在手中虽然够不上炉火纯青,也算是熟能生巧了。婆婆早就觉得欣欣给孩子买的那几身衣服太过单薄,不如家做的厚实。这回好了,有了棉花,自己可以给心爱的小孙子做几身像样的棉衣棉裤了。

李婶听得一愣,随即醒过神来,正个的,居家过日子哪能说离就离呢?这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她一巴掌拍在和平身上,说:“你疯了!孩子还没满月就离婚,你让我出去怎么见人啊!”

和顺说:“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住,让自己妈受这些委屈这些累,**也真够可以的。”

和顺听得好笑,却不好意思笑出来。和平却听得呆了,虽然自己还到不了**这个地步,但想一想,这话说得还真是切合实际啊,自己家媳妇可不就是这么个样子吗。一时间百味杂陈,忍不住又敬了**一杯。

刘梅使劲拉着她坐到床上,劝道:“别和妈上一赁(作者注:方言认真,置气的意思),她就那样,你别理她,一会儿就没事了。”

和平看着和顺说:“以前没结婚的时候,看大嫂和妈处的还可以,以为婆媳关系挺简单的,没想到,真轮到自己了,却这么复杂。”

这时已是隆冬时节,天气奇冷。和平出门时走得仓促,只带了一件薄薄的小棉服,现在穿在身上,就像没穿一样。他缩着脖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进自家的单元楼,想着家里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家人温暖的笑脸,连身子也似乎不像开始那么冷了。

他真没有想到,晚上照顾孩子,是这么麻烦,这么熬人的一件事。以前,他晚上睡在客厅里,有时候会听见欣欣给孩子唱着摇篮曲,一唱就是四十分钟一个小时,唱得他都睡着了,梦里还隐隐传来欣欣的歌声。他那时候总是觉得欣欣唱的很好听,经过了这一晚,他才知道欣欣唱的有多辛苦、多无奈。只要孩子不睡,欣欣就要一直唱。就是孩子睡了,晚上的折腾还是少不了的。以前欣欣也曾和他抱怨过常常是刚刚给孩子换了尿布,一喂奶孩子就又尿了。他当时不以为然的觉得:再换一块不就行了,有什么了不得?这回,他也终于明白身处其中是何等的烦躁和麻烦了。而且,这还是自己和母亲两个人在照顾孩子,都累得东倒西歪的,想想欣欣就一个人,又照顾了这么几个月,该是多么辛苦和难熬啊。

沐楠一走,一切也就都恢复往日的模样了。婆婆觉得:我刚刚问了你了,你自己不要我做什么的,我是婆婆,是长辈,还能上赶着你呀?我伺候你,还得巴结着你,没这个道理!所以除了礼节性的问了一下欣欣的身体,就再没有什么特殊照顾了。欣欣面子薄,加上心里对婆婆有了芥蒂,也不愿意再求她替自己做什么,就强撑着继续自己照看孩子。半天下来,全身都疼痛起来,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病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欣欣一看又是下挂面,一下子就没了胃口,拿筷子挑了几根就算是吃过了。婆婆见了,心中十分不喜,觉得儿媳妇又在装模作样挑刺了。本来还想问问欣欣要不要吃点药的,这下也收起了心思,干脆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了。欣欣等着婆婆刷洗了碗筷,想让婆婆看会儿孩子,自己休息一会儿的,可婆婆收拾完之后径直回自己房间去午休了,根本没往欣欣这边来。欣欣心里很气,有心直接叫她过来,张了几次嘴,也没叫出口。到了下午,欣欣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而心里的怨愤也更加强烈了。

沐楠反驳说:“晚上不都是她一个人带吗?”

欣欣说:“这样不太好吧。好像我们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和顺接过刘梅递过来的粥,一边喝一边对母亲说:“就这么点事儿至于吗!都是一家子,吵起来好看啊。”

护士撇撇嘴不理她,给文君和孩子凉了体温就出去了。李婶一边给奶瓶里加热水,一边暗骂了那个护士半天。

李婶接口说:“要我说,你就是太窝囊,一句话:不给她干!”

欣欣也说过几次,可婆婆理都不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看欣欣不满意还非得表演给她看似的,越发起劲了。看得欣欣心疼得不得了。孩子那么小,骨头还软着呢,平时欣欣抱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生怕他受不了,婆婆可倒好,简直就像在摆弄个玩具娃娃一样,粗手苯脚、心不在焉的,连喂奶粉的时候也不肯好好的看着孩子喝了多少,眼睛盯着别处,一会儿嫌公公拖把摆的不是地方了,一会儿说沐楠桌子擦得不干净了,孩子的奶瓶里空了她都不知道,让孩子吸得满肚子的气,一个劲儿的漾奶。

欣欣摆摆手:“不是,今天我太想吃了,没多想就都吃光了,也没让公公婆婆尝尝,明天你多卖点,大家一起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