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华为他这笔挺似玉的身子坦坦缓缓的镀了一层霜,又加之这夜这月所牵带出的如瀑的寂寥,将他整个人染就出七分失神、三分恍惚。

月影攒动、清辉斑斓,阳刚并着阴柔这两个极好看的身影穿过素色的帏幕。步至进深时,刚好有银色的清辉水波涟漪般波及而来,在他们周身四处造出了如许的势头,致使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玉女金童般的匹配!

有这样一个故事,优秀的猎人对付聪明且阴狡的狼总是有着一套手段。他们总是会生擒狼,事后亦会使一手段轻而易举的将狼杀死!

俊臣心念一定、又一起……

一缕微讶迂回着咽入喉咙、落在心底,来俊臣骤然生就了一阵恍惚,只觉心坎儿中有大簇的涟漪倏然腾起,但即而又被他以理性的姿态压制下去:“太平,你变了。”须臾静默,俊臣薄唇翕动。

扯一方绸缎绣帕拈在指间流转,舒展柔荑,太平在侍女的搀扶之中下了车子。纤细的足颏逶迤涉水,点袅聘婷的一路挪行到其人近前。

幸在太平只是一个吃痛罢了,伤的倒还不重。只是如此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倒把她整个人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般的激的清醒非常。

香车之内伴着伺候的贴身侍女凝声缄息不敢出声,只小心的取过一条披肩为公主敷在身上盖好。

原来恣意轻狂、自以为是的那个人,竟然一直都是他自己!

俊臣抬手环揽住公主这柔曼绰约的水蛇腰,后又顺着渐渐向上探入她玉峰间一点唆滑柔软处。

太平一个分心恍神,见月华并着晚风习习间带起的落叶一齐飘进他飘逸的疏袖,将他周身充斥缭绕着的优美神韵凝聚的愈发明显。她心波一弛:“难道你们男人就不是么?”天光打了个婉转的图腾,骤然回旋着耀在她身上,极亮极亮,为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天然的金波。太平软眸含笑,持着极好的兴致反戏虞回去。

“令月——”这是猝地一声急唤灼灼的传过来,带着刺穿永夜暗潮的大魔力,在入耳的一瞬仿佛带起一束映亮周遭的光柱。

而每个人又都注定有着一份自己的无奈,那是除了自己之外,不愿、也不能给第二个人去看去感知的心之囹圄……不可避免,也从来善恶相间。

隆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薛绍要做什么?心口起了一惊。思绪散乱间,整个人已经与他面对着面、目光逼仄到了一处去了!

太平被三郎突忽的举动又惊了一下!顷刻便感知到有温温的暖流自他掌心处漫溯起来,紧跟着自他的手心穿过了她的指尖,顺着一路迂回落定在浸染着寒意的心坎儿里。

曾单纯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个地方、一种境地。但多年之后恍然回首时才下意识的发现,就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却被这个地方彻底的吞噬掉了!

一个失去了母亲、受到极致的伤害与打击、本该怒火中烧的人,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持了这么副从容平和的面貌出来。这般违和,才往往愈发的使人害怕!

有些时候成长在意味着成熟的同时,也未尝不是一种残忍、一种丑恶的衍变与化现。

太平早感知到了来俊臣正一步步过来,待他向自己行礼时甫地一抬头。几乎同时,兀听那么清脆的一声响……俊臣左脸颊便跟着就是一阵火辣的疼痛。

城阳公主高高堆起的倾髻间,一支金步摇就此被惊落。彼刻里,那一头蓬松的乌发便悠悠然而下,海藻一般将这连挣扎都来不及的人儿埋葬在缠颈的白绫里、浸染进一派凄清萎靡的氛围当中。

“哗啦——”一声,有殿宇之上的琉璃瓦片被一阵天风吹掠撩拨的打了个旋儿、坠到了地上去。声色浅动的,带起一阵尘沙也乘了风势如雪落。

婉儿侧目抬首,对那暗沉色的天幕投了目光过去,疏朗的星子将这一派暗色玄青点染出溶溶浅浅的光泽,虽这光影微弱,但你不能忽略它自身的一份闪耀。又即便是闪耀,放于这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广袤天幕中,也瞬间就觉的十分的苍茫而渺小……一颗颗的,颗颗都是不死不甘的、近于执念的灵魂!

就着身畔明灭的落日剪影袅袅升起,上官婉儿抬了下眸子,口吻简单平淡:“心已死。”只这三个字做了答复。

这时薛绍错开了定格在妻子娇躯上的目光,颇为随意的飘转在了不知名的远方:“公主,答应我,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跟武后说……就当臣求您。”中间一顿,他思量了一下紧接着又补充了后半句,用了敬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