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撤离之前,要把所有的牲畜消灭掉。也就是要把老寨子的人带出来的牲畜全部杀掉掩埋。这样才能避免灾后疾病的发生和传播。这个工作的难度很大,要说服人们亲手杀掉自己心爱的宠物,这比要他们的命还难。

兰嫂的心里更是激动,那片惨烈的废墟里,有她魂牵梦绕的爱人老崔。她没有招呼大家,一个人就匆匆忙忙的跑下山去了。老寨子村这三百多人,是最后一批撤离出来的,韦中队长和周指导员,还有许艳丽等人都赶来接应他们。

马文兵凭着一个年轻战士的毅力,顽强地支撑着,才走了一段路,他的脸上就冒出了一颗颗晶莹的汗珠。玲玲时不时的看他一眼,见他那难受的样子,心里也很着急,“要不要换一下,让我来抬,你歇一下好吗。”她挨近他的身边,低声的说。“我,能行!”他说。

王军正要讲,玲玲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把剩下的半**水拿给马文兵喝了。王军气得直瞪眼“我都还没有喝嘛。”他是在李茂财那里弄到的这**凉开水,里面还放了一点白糖。王军还舍不得喝,就给玲玲留着,他知道玲玲累了一晚上,一定是又渴又饿了。

天sè已经大亮了。一团团的云雾在他们头顶飘浮着,似乎伸手就能够抓住那些云朵。兰嫂急匆匆的走在前面,她好像疾风一样地在飞跑。她心里既紧张,又牵挂着放在家里的婴儿,该到了喂她们nǎi的时候。整夜的奔波和困倦,使她的脸sè变得很苍白,一连几天来的打击和折磨,使她一下子消瘦了许多,也好像苍老了许多。

马文兵在四周查看了一下,他想找到一条下去的路。兰嫂也和他一起在寻找,但这段悬崖的两边,都是垮塌了的山体,前后都形成了很高陡坡。根本下不去,即使用绳索把人吊下去,也不能接近那辆车。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从这个老虎嘴上下去了。

这一夜又熬过去了。清晨的天空一下明朗起来,一朵朵rǔ白的云团飘忽在灰蓝的天上。马蓉第一个醒过来,她见大家都还在熟睡,就把王师傅轻轻的叫醒,悄悄的喂了他一点矿泉水,又让他吃了几口饼干,“天亮了啊!”王师傅睁眼看了看车厢里说“大家都没有事吧?”马蓉只“嗯。”了一声。

吴大爷夫妻俩见了,心里也很气愤,但又不敢说什么。两人只好哀叹一声,回到座位上去了。杰利也很生气,但他也无可奈何。在这种绝境之中,人xìng的丑恶会自然地暴露出来。无论中国人,还是他们法国人,都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晃动又把大家从梦境里惊醒过来。马蓉也一下子醒了,却发现自己躺在赵红刚怀里,自己身上的衣扣已经被解开了,里面的rǔ罩掉在了衣服外面,那对美白如玉的ru房露在从车窗上透出的晨曦里。

他打开了车顶上的天窗,但要爬上车顶也不容易,那天窗实在太小了。杰利急的在车里团团转。“快,快用工具,把天窗撬开。”司机在前面的驾驶台,忍着疼痛说。那个中年男人就去工具箱里,拿了一把锤子和一根铁棍,递给杰利。啪啪几下,他就把天窗弄开了。然后,两个男游客一人捧着杰利的一条腿,把他艰难地扶了上去。

杰利一直都显得很镇静,安娜却吓得紧紧地抱着他。他用法语安慰了妻子一阵,就走到前面来,“工具。要有工具才能撬开那些被卡在他腿上的东西。”杰利看了看司机那条被卡在驾驶台上的腿,用法语跟马蓉说。

兰嫂走在马文兵身边,她看见他的脚步有些摇晃,好像是身体支撑不住了。“小马。你能坚持吗?”她小声地问。马文兵点了点头,他觉得身上像火在烧似的发热,头脑里也疼痛得很厉害。他知道自己是病了,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

更加难耐的是时间和饥饿,口渴还有恐惧。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醒过来时就喊“嘉民哥。阿爸。你们救救我呀!”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仪式只得停下来了。兰嫂也急忙跑过去,东东丢下手里的皮鼓也跟在她的后面跑。其他的女人点亮了几只火把,也都向那个地方跑去。

二三百人的队伍,在小鱼缸的领头下跳着整齐的锅庄舞。他们沿着墓场走了一圈,又回到白石塔前。男人们就走出了队列,各自去拿起铁锹走到那些墓坑前等候着。女人和孩子们仍然围着白石塔跳锅庄。

还有一行人,是老寨子那边的停尸场上,四个武jǐng战士抬着俞翠萍的遗体,他们迈着缓慢而整齐的步伐。他们后面是送行的几十个老弱妇女。俞老nǎinǎi走在最前面,她领头走着送丧舞步,后面的女人们就跟着她那颠颠巍巍的步子向前迈动。

王军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玲玲也累的直喘气。这是个体力活,他们从来没有干过这种粗话,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两人还没有挖到一尺深。王军一下子就坐在泥土上了,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慢慢地擦着上面被汗水沾湿了的镜片。

“还热腾腾的,俞叔你快吃吧!”她说完就急匆匆地走进寨子里去了。老俞头一直在那里吹着羌笛,他看了一眼面前那碗稀饭,又盯着兰嫂那个像凤凰飞翔般的身影。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滚出两行激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