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林靖揣度着宝玉不太可能有什么正经急事,可架不住来人的火烧眉毛,就被拉着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可若果实在是事不从人愿,她也可以想别的法子,很难撇清,并不是说一定就撇不清,只是现在的她,还不想那么绝。太过激烈的手段,总要是配合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不然,就会很容易留下小辫子。作为一个一心要站在高处的人来说,这种小辫子,能不留就别留。

所以,她林靖这儿。不需要红娘,只需要能在林黛玉想不透的时候,稍稍替黛玉想想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任何时代,不合乎当时社会行为准则的,结局,美妙不到哪儿去。

“是——,奴婢错了。”兰草这错认得跟个咏叹调似的,一唱三转,一听就知道全无诚意,不过是顺着主子的玩闹,继续下去罢了。

而自己,也好消停一会儿,仔细准备着将来。

“是啊。说是老太太担心二爷呢,让二爷好好精心养着病,其他的,都不用理论。哦,老太太还让带了好些上好的药材。二爷也算是体面了一回。”凤姐儿把鸳鸯过来的事情给说了。

那要是因为贾琏没办好一件很重要的差事呢?

哼。这下那小子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虽然说长兄如父,黛玉的事情他说得上话,可再怎么着。亡父嫡母的话,他不能违背,不然这顶不孝的大帽子就压得死他,就算皇上给了他官儿,那也是指着他爹的。那小子聪明的话。就不会太过分。要是不聪明,切,不聪明的人,那就更好对付了。

林靖呆了呆。才道:“在下身带重孝,只能谢过世子的好意了。”

一席话未毕,老太太的眼泪下来了,再看到交到自己手中那个熟悉的匣子,想着当初自己是怀着怎么样不舍女儿的心情,给女儿备嫁妆的情形,斗转星移,女儿再也看不见了。只徒留这只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大小纹路的匣子。

只是,待要不同意,这话怎么说?说是你们同薛家不一样的。你们比他们亲些?虽然这话是真的,可当着薛姨太太和老二媳妇的面,却不好这么说。老二媳妇虽不才,但还当着这荣国府的家,不能在这么多rénmiàn前不给她脸面。

林靖顺势后退半步。并没有让宝玉扑着。看着宝玉满脸的高兴,以及那明亮纯粹的眼睛,林靖忽然想起又萌又二、热情无比、见人就扑的宠物狗金毛。更何况,因为林靖后退,而没有扑到林靖的贾宝玉,此时眼中还透着丝丝的委屈,真的很像啊!

眼前这孩子。皇上还赏了个侍卫,那可是五品啊,不行,就是打昏了抗着上船,也得把人给弄回去。

林如海那一紧抓。让她很疼。这回的疼,是确确实实的。只是越是用力,越是被抓得疼,林靖就越快意,也是林如海有多少的不甘愤怒。

连林靖,林如海也防着。就算林靖心存疑惑,可现在东西分两人收着呢。以后,更是有老太太呢。

林靖这会儿早就整明白了,却又要在贾琏跟前装难受,也是辛苦,等把贾琏送至客院。嘱咐琏二爷好好休息,就忙告辞了。只是别人能歇,林靖却不能,又马不停蹄的去了黛玉那头关照探望一番。

阴险多狡,早年装木讷,后来能想到易钗而弁。考了功名,才跟林如海谈那些话,让他不得不认了这些。不是阴险多狡是什么,想来给白家通风报信,林如海定是猜到,也牢牢的记着呢,这也是个阴险多狡。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然后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可不多会儿,就听见林安一声惊呼,“老爷!您。您,这。这,这可是太太的嫁妆匣子,您怎么,大姑娘,大爷他……”

这一来,难免耗了力气,一会儿又撑不住了,昏昏地睡了过去,直到晚饭点灯时分,都未曾醒过来。

等林靖赶到了衙门,大夫已经在开方子了。林如海躺在偏间斜榻上,还未清醒。林靖先去看了看林如海,只见此人皱着眉头,想来昏迷前是极不舒服的,只是不知昏迷中有没有感觉。不过。呼吸很平稳,林靖摸了摸脉搏,跳动也规律。想到刚刚大夫还在有条不紊地开着方子。想来现在暂时是没事的。

说笑了几句,林靖又不是那种只会钻牛角尖的,到真开朗了起来。两人笑闹中倒是一错手掀了下车窗帘子,林靖眼睛一闪,正好看见一家店铺,忽然脑子钻出个主意,忙敲了敲车板,让王喜过来说话。

有心再要说几句狠的,就听见外头有人通传,“小蓉大奶奶来给大爷、大奶奶请安了。”贾珍这要说的话就给堵在了喉咙口,换了口气忙道:“快快有情!”话说出口,人也往那上首坐了下来。

因而,林如海接到史老太君的信儿,还真是对了胃口。

林靖垂下双眼,暗暗思量着,面上看上去有些郁郁之色,到底合了她如今这身子的年纪。这样子,倒是让林如海笑了。

这时,主仆两人都是一般心思。到底是紫鹃,做丫鬟的,对那些人情世故总比做姑娘的先想一步。这会儿就跟自家姑娘说了,大爷来时,不是捎给姑娘一房人吗?林嬷嬷在姑娘房里,那个林管家还在外头闲散着,只等着姑娘的吩咐呢。不如,姑娘让林嬷嬷给林管家捎个话,让他到外头寻摸下,不拘笔墨纸砚或者是扇子什么的,只要奇巧的,就买回来,很是方便。

兰草听人夸赞大姑娘不光心思灵巧才思敏捷,手上女红也是精巧,只以为碧草惊叹于姑娘的好手艺,也拿着香囊准备好好看看,这一看,也吃了一惊。看着碧草在一边忙忙地看着那扇套,也凑过去细看。

贾敏去世那时,林如海若果发作了白府,顶多让白府日子难过些。且,别人的眼睛都看着呢,林如海以势欺人,于林如海的官声名望都有损害。当然,有可能林如海并不在乎那些,可让白府没好日子过那又怎么样,也无法断了白府的根。

兰草被林靖拉住了手,身子猛地一颤,就这样僵住了,直觉得一股子振颤,从手上被碰处的地方传上来,一直传到了心里,麻麻的,酥酥的,有些痒却又搔不到的那种感觉,脸上不禁就浮上了羞涩。

也不知道转了几圈,林靖终于感觉到累了,在一边的直背椅上坐下。转了那么多圈,不光磨光了林靖的体力,好似也磨光了林靖的脑子,这会儿,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想有。

“又?”林靖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老爷最近经常如此?你也不劝劝他。老爷可是有些春秋的人了。衙门的事情,总是做不完的。”

只是这样急着离开,要瞒着黛玉“真实”原因,还真有点儿困难。还是贾赦一拍手,道:“就说外甥课业上的事情,随便找个江南省学官临时考察之类的,外甥学业为重,紧急回南,也就好说了。?外甥女一个内宅女孩儿,哪懂这些?这不就好了”

“大爷!”碧草用力顿了顿角,不太愿意听见主子刚刚那个话头。不过,现在还有其它话要说,“大爷没让人找一下?那玉佩,可是白小五爷给的。原是小五爷寻了一对儿,分了个给大爷。奴婢看着往日大爷也挺喜欢的,今儿才用它的。如今人家那块指不定还好好的,送给您的那块,却给掉了。您不怕小五爷心里存着不舒服?”

林靖虽然用力,可以个十二岁的孩子,哪里犟得过一个成年人?况且这皇上注重文治武功,皇子都是文武双修的。眼看着就被太子搂抱住,开始解林靖的外袍,忽然这太子哈哈一笑:“你这小家伙也有趣,这带子怎么都成了死结?罢了,反正这衣裳也污了。等下,孤赏你好的。”

答应?不,不能。

眼见着这话越来越难说,这林靖在怎么控制着紧张情绪,场面也是慢慢紧绷。

林靖皱了皱眉,虽加快了步子,嘴上也没有停:“你可知道是哪位贵客,怎么就这样shàngmén了。是单单来看我的,还是来看舅舅,顺便提到我的?”

这些,宝钗当然想得到,只是林靖,林靖……

林靖到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连老太太、太太、凤姐儿那里都已经派人来看过了,林靖得的消息,不算早。

林来寿家的一直在外屋没离开。宝玉跟这丫鬟闹起来的时候,她原本想要进来的,只是却生生忍住了。

宝玉根本没听出来,因想着原先吩咐的事情,只当是晴雯来回差事的,一个劲儿地问道:“东西送过去了?表弟可曾用了?他怎么说?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明日还让人做。表弟前些日子老往外头跑,今儿个可算是在家里。你看见他在做什么了?忘了让你多说一句了,我等会儿就去看他。”

说到这个,这婆子还不屑地撇撇嘴,接着说,这富家公子,哪个身上没有玉?要是说要找特别的玉,哪还有谁的玉能特别过宝二爷,这是存了什么想头?

独子?舍得?

林靖被这鼻息喷在耳垂上,就觉得痒痒的,一霎时,这红就泛了上来,渐渐的,林靖那耳珠子就红的好似滴血似的了。

那对方看着是跋扈惯了的,就给了个大嘘,这车驾上的人也下来了,正是那仇都尉的儿子。这人也喝多了,瞪着双冲血的眼睛,打量了下那长随,二话不说,竟然一挥手,让人打。

以往,人家那是没了母亲,怕日后应了那五不娶,又没什么心思教养小姑娘,才搁在老太太身边。现如今,有了长嫂教养,也算说的过去了。再说了,还有一个正大光明的说法,人家有意跟林小子议亲,这样,如何还能让四姑娘在林靖面前出现?

总等众人酒足饭饱闹勾了,这才准备撤了。冯紫英这会儿已经缓过些了,一边踉跄着下楼,一边冲着林靖嚷嚷着,这会亏大了,非得让林靖单独请上一回才行。林靖哪有不说好的。冯紫英却犹有不足,总觉得今日自己吃亏实在是大,又闹着还得沈淑也请上一回。

然后就嘻嘻一笑,放下了门帘。

不过接下来,冯紫英也没怎么样,倒像是单纯的赌气而已。

屋子内燃着熏香,靠里中间的那张大床上,垂着帐幔,因是天热了,这帐幔是薄纱的,半透明,还只放下了一半,这床上的情形,看得分外分明。

那一行人,林靖认得,那一个,林靖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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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就定在了第四日后,紧着贾政休沐,于是阖府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