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为这个,您就要牺牲您儿子我一辈子么?”李崇安连赵姑娘有面儿都没见过,别说没见过,就是见过凭他那对程帛尧死心塌地的样儿,也不能移情别恋。

“师妹回来了,一别数年,向来可好?”李景或许有很多话想要倾倒出来,但话到嘴边上却只剩下了这轻飘飘且毫无意义的一声问候。

“姑娘,眼下这药丸都卖两年了,也从不见谁配出来过,也有几家医馆试着制了卖,却不是吃坏人,就是药效不好,怎么也不如仙翁阁里买来的好。也就是咱们国公府对这药的来历一清二楚,所以国公爷和夫人、两位公子都不曾服用过,自然这事府里也不是谁都清楚,婢子们几个夫人一直带在身边教着,所以才知道一些。”宝露一开口说的都是杨玉绫在私底下的那些买卖。

“王爷,晋郡王殿下回京了。”

李景选杨玉绫,不过是当个有趣的,这种有趣不包含欣赏的成分,仅仅是看个热闹罢了。在自家后院里摆个天天扑上来,上演各种戏段子的,他一点也不嫌占地方。

顺着小程妈的手看向几案上的画相,看第二副程帛尧就被雷得外酥里嫩:“张师兄?娘,你有没有搞错啊,张师兄有心上人的,我那天还听张师兄说起过,师兄说起心上人时,那叫一个一脸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您难道要我去横一杠子,把人家好好的鸳鸯俦侣给生生拆散。”

只不过一路回京时,李崇安到底没忍住安抚了在马车上装死的某无节女棋手一句:“放心,总归是你娘,不会苛责你。若真有什么,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

“你且去告诉你家姑娘,只说十八村的酒我替她作价找个好上家,能挣些银钱,但自然不如把酒捏在手里多,不过这样的酒,不免有我觊觎,还是不要捏着为好。至于那李微,人已找到,只是那姑娘似乎什么也不懂,也没想过要开什么店。”

“程国公府估计好商量,这刘万有却是棘手了。”杨珍思量着自家怎么也是官家门,这刘万有再怎么着,也不会为一荒滩子而跟自家过不去。这么一想,杨珍就松快多了,立马就让婆子去请刘万有的夫人来。

她这般不避讳着李崇安,倒让李崇安都奇怪了,好像自从说过太子那件事后,程帛尧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避开他了:“程师妹,如果不想和国公府扯上关系,不如我替你挑个人选。”

“俗,姑娘家最该学的就是打理财货,把银钱全揣手里了,你未来的夫君还不是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等到杨玉绫进来,李景眼中玩味地一笑,看了程帛尧一眼后又看向杨玉绫。过得片刻后,李景才满目含笑地说了一个字:“留。”

程松溪看了眼妹子,本来想劝她别见的,但是一想自己刚才还说支持她的选择,又想起母亲的那番话,还是选择了相信妹妹能解决她自己遇到的问题:“尧尧,那我先走,柏涛还等着我一块去打猎呢。你要是能早些谈完,我们就一起去打猎,怎么样?”

对于程帛尧的选择,李崇安倒没说什么,大家都是高智商的存在,这种偷懒的事,程帛尧一说,李崇安就能猜出点儿来:“行啊,那咱们一块学,我还想学点医药,不为治病只为防身,此外再天天跟几位师长们下下棋就行了。”

对镜自照,杨玉绫也觉得这打扮分外好,她看着杨珍,本想说一说选妃的事,可又知道自己不能之过急:“姑母,你待玉绫真好,玉绫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您的。将来……将来玉绫若是大富大贵了,一定好好孝敬姑母和姑父。”

如今杨家姑太太随夫进京,那姑爷却是升了官儿的,如今忝为吏部尚书,又是儒林清贵沈家出身,自然比只会做官的人家要贵上几分。杨家姑太太惦记着杨父的恩情,一回京就要求把杨玉绫接过去养着,说是两家以后住得也不远,横竖不过几步路,想见也时时见得着。

所以肖兰因僵着张脸时,杨玉绫已经转身离去了,走到琴室另一侧,却看到了正往出走,试图伪装不存在的程帛尧:“尧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奇怪于这小小的丫头问出这么个问题来,张世永皱眉道:“这个,院里规矩不大,成不成婚还得令尊令堂。不过院里仅有的两位师姐倒是年近三十,尚未成婚,只是和程师妹是不同的,两位师姐出自寻常之家,程师妹却出身程国公府。”

“这可何需用扮演卦象,程师妹能赢崇安和贺师弟,自然能守得住擂台。”张世永说完,脸上的笑意更飘渺出尘了几分:“程师妹下午若无事,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我给程师妹推演卦象。”

……

午休还有一个时辰,这时候大家应该或在聊天,或在午休,但这时候都很奇怪地站在女寝外边的小花园里。甚至还有几个姑娘连外裳都没罩,站在中间很是愤怒地在说着些什么。

想到这里,杨玉绫转身又要折回说书的花园里去,程帛尧和李崇安赶紧转回去坐好,你吃瓜子我喝茶,跟没离开过似的。程帛尧一边剥着瓜子,一边在心里直猜测:“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景却忽然看着仰面满脸嗔怪,眉眼扬起的程帛尧,觉得自己刚才真的想太多了,这破丫头用得着反应这么大,一喊跟喊“贼来了”似的,倒把他也唬一跳:“程师妹,你这喳呼劲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没点规矩。”

看着跟阵风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十一弟,李显叹了一声摇头:“十一弟啊,我都不知道你这样到底好不好,皇室之中,哪容得你这样天真下去。”

“哟,新鲜啊,这么爽快就道歉。”李景说完又被程帛尧一瞪,立刻知趣地咳嗽一声说:“说说到底什么事,我能帮你一定不推辞,这都几年了,你跟我亲妹妹有什么区别,难道还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

程国公倒没什么,自家女儿自家知道,他这女儿毛病多得很,谁能记全啊。而且程国公以教学为己任,对少年俊才向来宽容随和得很:“不能怪你不能怪你,尧尧向来身子骨不怎么结实,是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她就这不爱动弹的子。小时候坐在棋盘前,自己能跟自己下一整天棋,长大后又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我与夫人又舍不得,才把她惯成了这样,不要放在心上啊。”

……

她那干巴巴笑五声还分成五段,十分鲜明地表达着她有多么不屑他这个手下败将,李景伸手重重敲了小丫头一记,愤然地说道:“看把你给嚣张得,今天且等着挨收拾吧,我堂弟李崇安来了,今天你就是跟他下棋。崇安从三岁就开始学棋,天资出色,举世难得,你能耐再大还能比得过他。”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二哥你们快走吧,我和杨姐姐进去了。”宜山书院男左女右,只是课堂分开两侧而已,吃饭倒在一个饭堂里,书院也不拘着男女学生见面往来,只要求守礼守规矩。而且女学生天天回家,男学生就不行了,一旦入学必需住在书院里,一个月有四天假。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小程同学都不能理解,杨家跟程家相隔几百里,怎么也不像会有交集的样子,但十岁生日没过几天她就理解了。

人家孤独可能是很多原因造成的,他孤独只是因为太聪明,聪明到什么东西一旦教会了他,他就很快能超越你,然后高手寂寞呀。

“啊,学医呀……”赵言芳对学医的倒没有偏见,她只是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寄望更高,不说是个允文允武的,至少要与自己志趣相投。可不管是听杨玉绫说,还是听程帛尧形容,都感觉那位小郡王是个极没有趣味的人。这也就罢了,但听来那位小郡王是个心地极良善,心思磊落的,只是……赵言芳家中不怎么太平,后宅里姐姐妹妹常有争斗,心地良善四个字便是最大的缺点,也是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难道赵姑娘不喜欢学医的,程帛尧可不敢坏人婚事,她要是坏了这桩婚事,李崇安那里她就更有嘴说不清了:“崇安师兄学什么都能很好,院长曾说过,静山天资举世难得,学医能成杏林国手,学棋便是国士无双,学文可尽得风流,学画则能鬼斧神工,有他这样的天资,学什么成什么。”

这种人,其实最招人恨了。赵言芳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这样一个人,看着都有压力,再看看眼前的程师妹,说起来倒是充满敬佩的样子。赵言芳不觉得敬佩,只觉得这样的人什么都太容易得到,加上出身好,自家那样复杂的境况,那么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能耐烦得处理么:“程师妹是个好师妹,都快把小郡王夸出花儿来了。”

当然,推销呢,不夸出花儿来怎么行。

杨玉绫在一边不言不语,笑得相当欢快,赵言芳的心理她早就清了,这个姑娘太实在需要个能共进退同风雨的,程帛尧这样形容李崇安,只会让她萌生退意:“这可不是夸出来的花,是实实在在长出来的,小郡王在宜山书院没待多长,但小郡王的聪颖天成,却是人人有目共睹的。小郡王呀,上课时未必见得比别人认真,可总比别人学得好上许多,真真是令人羡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