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如给杜妈妈使了个眼色,悄声叮嘱道:“妈妈跟上,若有人问便说出去帮我买东西,我总觉得褚老太爷咳得不太对劲。”

安锦文跳出来指着安锦如尖声嚷道:“你居然在园子里私会男人。”

褚家大老爷见闹得实在不成样子,这才上前道:“爹,谦儿若是不愿意,不如就算了,安家大姑娘年幼丧母,本就不是做媳妇的好人选,如今安家既有心往宫里送,咱们何苦不成全了人家。”

安老太爷听了不置可否,也不说好不好,又出了个诗题,叫他去东次间里做出后再来。

“快请进来,还传什么话,白叫人在外头等着。”徐氏搭着念巧的手起身往外迎。

她见安锦如点头允了,便上前拉开梳篦匣子,先取大梳子将头梳通,再用篦子从上到下细细地篦一遍,然后才开始盘叠插戴。

这邹仙姑是个道婆,五十来岁的样子,原是京西一处小道观出来的。只因她会钻营,专找那后宅女子说话走动,不到两年功夫,也不知是交了什么大运,一下子名声鹊起,倒是成了大户人家后宅炙手可热的人物,天天多有人请。

徐氏表面不显,但心里格外较劲,事事都要争尖儿,却不知这样刻意出力,就已然落了下乘。

出去挑水的粗使丫头跑进来,连滚带爬地直奔兴安媳妇而来。

外出归家后,安锦如按照惯例去宁华园见徐氏。

窗台不过半人多高,但窗口并不算太大,好在主仆三人年纪不大,又都是瘦小的女子,除了衣裙略有碍事,爬出去的过程还算顺当,最后让素儿钻回去将凳子全都放好。

夏青满脸飞红,扭身嗔道:“姑娘快别说这些个,让人听到像什么!”

“妈妈去打听一下……”安锦如附在杜妈妈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安锦如歪在椅子上,额散乱,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大姑娘能有这份心,太太就已经很高兴了,总是好过二姑娘的。”念巧貌似无意地说。

“我当是谁,原来是她家亲戚,如今果然是不同以往了,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

雪落咬住下唇,从箱子最底下掏出个帕子包着的什物,放在了枕头底下。

大戴礼记中里面写得明白,丧妇长子不取,为其无所受命也。

自打记事开始,杜妈妈就经常念叨,姑娘说了门好亲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门口炭炉虽有些冒烟,但火还算旺,药吊子很快就咕噜噜滚沸起来。

安锦如摔得头晕眼花,往旁边躲了一下,勉强躲过一脚,却还是觉得喉头泛腥。

韩思丹被逼着走到窗台边缘。

因为天凉,家宴不多时也就散了,徐氏将安锦如留下说有事要交代,然后一道回了宁华院。

“后日家里要办赏花宴,所以叫你来交代几句。”徐氏说着叹了口气,靠在弹墨引枕上说,“其实若依着我,本是不想办的,年年都办也没什么意思,来的又都是些贵少爷、娇小姐,难让所有人都尽兴,万一弄不好出了什么事,反倒是我们的不是。”

安锦如只是听着,知道徐氏肯定还有后话,伸手帮她搭上毯子,顺手拿过一旁的美人捶,轻轻帮她敲腿。

徐氏果然接着说:“不过今年老爷子回来,妍儿和闳儿也是刚回京来,如今办个赏花宴,让她们认识几个年纪相仿的玩伴也是好的。”

“母亲考虑的极是,闳儿好歹与琰儿年纪相仿,两个人一处还有个伴。只是五妹妹,刚回来也没有什么熟人,虽然家里有姐妹们一处,可多认识些年纪相仿的朋友总是好的。”安锦如自然附和着说。

“是啊。”徐氏点点头,“不过既然是咱们家做东道,我又不好往姑娘中间搀和,少不得就要你多费心了。”

“这是自然,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个东道。”安锦如对这种事并不陌生,说白了与前世的那些聚会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有一样,如今锦文越来越不像话,我身子不好也没精神管她,我只怕她到时候闹出事来。”徐氏长叹一口气,抬头看向安锦如。

“妹妹是懂事的人,一家人有什么矛盾,自然是关起门来解决,哪里会在这个时候闹什么事。”

安锦如揣度徐氏是想让自己去找安锦文,但不管是和解还是做什么妥协,都不是她心里愿意的,所以干脆不接这个话茬。

徐氏倒也没纠结于此,却挥手把念巧也屏退,坐直身子对安锦如道:“小如,今日在园子里,我碍着身份不好说什么,但我也看得出来,这褚子谦实非良配。”

安锦如心中惊讶,不知徐氏为何会跟自己提起这事,按说婚事是老太爷定的,好坏并不与徐氏相干,她突然说这样的话,却是要担着莫大的风险。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本就不该有我置喙的余地。”安锦如把话说了个活口,既不说自己满意,却也不说有什么意见,等着徐氏的下文。

“你还年轻,不懂这里头的厉害,我好歹是过来人,比你看多了人世故,褚子谦这人,绣花枕头一包草,偏又自视甚高,以后定不会有什么出息!”

徐氏这话说得直白,对褚子谦的轻视和厌恶之溢于表。

安锦如手下依旧不紧不慢地敲着,脑子里的念头却飞快地转动,按说徐氏与褚子谦并无交集,更不该有什么积怨,却不知为何让她这样嫌恶。

徐氏见安锦如不说话,抬手按住美人捶,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我虽不是你亲娘,但是从小看着你长得这么大,就也当亲生女儿并无两样,对你的婚事,自然也是一直记挂着的。”

“母亲一向对我与二妹妹并无两样,只是这婚事……”安锦如欲又止,不愿在语上被人拿住短处。

“这婚事是老太爷定下的不假,可我今日只想问问你的意思。”徐氏一脸推心置腹的神色,拉着安锦如的手,关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