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你昨个儿被罚了钱粮心里不舒坦,手脚动作重了些,想那么多作甚。”兴安不愿再听她唠叨,直接下了定论,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去出恭。

安锦如偏头斜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她推开后窗张望,后面是一片草地,零星几棵树木,再过去就是院墙。

安锦如对她存着戒心,却也不一味排斥,而是把她带在身边。

“散光了才好,以后正好不弄那劳什子了。”安锦如歪在榻上,略有些困倦。

她反倒趁着安锦文身体遮挡住的机会,朝她腰间腋下狠掐了几把,

“叫小丫头们跑一趟就是了,姐姐怎么还亲自过来。”

念巧气得柳眉倒竖,见那婆子眼生,斥道:“你是哪处的婆子,自己躲懒懈怠,还敢对我大呼小喝!”

她把东西依旧放回去,却故意没恢复原状,留下点似有似无的痕迹,当不得证据,却足够让人疑神疑鬼。

“早年间是两家老爷子说定的亲事,褚家大老爷并不满意,但他无从置喙,只得默许,如今想来是婚期将近,所以才又想法子退亲。”

听到褚家退亲,饶是稳重的杜妈妈也慌了神,却还是不愿尽信,厉声叱道:“你打哪儿听来的闲话!”

安锦如拧眉道:“那婆子又打你了?”

安锦文见她呆愣愣没有反应,扯着她的领口,扬手要打。

“别那么叫,我听着恶心!”

其实这话她听着是极高兴的,安家如今看起来,嫡系旁支都极好,但奈何安佑德不争气。如今老爷子在还好,旁支都围拢团簇着,可一旦老爷子有个什么,到时候各家关起们来过日子,谁还顾得了谁。

所以徐氏是极盼着老爷子长寿延年的,至少要要把安翰庭拉拔安置好了,若能等到小儿子安翰琰也有出息,那自然就最好了。

安锦如在外间除去披风进屋,看见刚才说话的正是陈姨娘,她身穿家常的对襟褙子,此时斜签身子坐在绣墩上,正对徐氏的话连连附和点头。

请安的人果然齐备,徐氏平时厌弃姨娘等人,只让初一十五进来磕头,平时都不大见。

今日陈氏、胡氏、严氏、宁氏四个姨娘,并严氏所出的庶女安锦云都来了。

“母亲这里这样热闹,我来迟了。”安锦如垂眸进屋,上前请安行礼。

屋里的人大多已经知道素儿投井之事,所以从安锦如进屋,就都没人再说话。

只有安锦云看到长姐进屋,赶紧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安锦如礼毕,上去见了礼,这才坐下。

徐氏招手道:“小如,到我这里来。”

“母亲……”安锦如依上前,偏身坐在榻边,话一出口就红了眼圈。

“好孩子,没吓着你吧?”徐氏拉过安锦如的手问。

“女儿并未亲见,只是听兴旺媳妇来报才知道。”安锦如摇摇头,抽噎着说,“我也并未想将她如何,只是关在厢房里,打算回禀了母亲再做处置,她怎么就……如今倒是我的不是了……”

“休要这样想,丫头下人做错事,本就该罚该打,你处置得很好,她自己心里有鬼,这才投井死了,怎能怪你。”徐氏扯出自个儿的帕子给安锦如拭泪。

陈氏忽然开口道:“这丫头若真是只晚上出去闲逛,即便报给太太,最多不过打几板子打了出去,何至于要投井,婢妾倒以为这里头定然还有其他瓜葛。”

徐氏闻拧眉不语,心里少不得要掂量一下,安锦如身边的丫头接连出事,又都是刚放在屋里的,自然没有她的教导之责,若传出去,旁人也只会说是自己无能。

安锦如用余光悄悄打量陈氏,见她神色根本看不出惊慌担忧,一副成竹在胸还有后手的样子。

她自然不会顺着陈姨娘,揣度着徐氏的心思道:“其实,这事儿也未必就如此严重,素儿年幼,没经过什么事儿,说不定是心里害怕撬了门跑出去,不当心地掉进井里了也未可知。”

“正是这话,她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子,就算是犯了错,又能错到哪里去。”徐氏听这话正和自己的心思,十分满意地点头。

安锦如见陈姨娘又要开口的样子,便抢先道:“即便真如姨娘所说,此事也不宜张扬深究。

“祖父明日就要回来,那起生事之人,说不定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咱们若是真的大肆翻查,非但咱们难看,也给祖父没脸,更是称了那起小人的心意,岂不是给自己难堪。”

徐氏连连点头:“到底是你明白事理。”

她说着叫了念巧来吩咐:“你叫人传话去给她老子娘,叫家人来把尸抬出去安葬,此事不好从公中出银子,在我的私账里划出去二十两,权作给她家安葬用度。”

“母亲宽厚。”安锦如紧接着道,“劳烦念巧姐姐,也打人往我屋里去一趟,我已让夏青将素儿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给她家人拿出去,好歹是个念想。另外还有两身新衣裳并五两银子,也给她家拿去,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陈姨娘轻咬下唇,眼中略有不甘,但也明白此时说什么也是白费,便沉着没有说话。

徐氏叫杜妈妈过来交代:“回去着人把那井封了,我记得你们那边角门出去便是花园,倒也不远,先从那边打水,等忙过这阵,请人来算过方位,再重新打一口供你们用度。”

又叫念巧来说:“你去拿我的名帖,请邹仙姑进府看看,别留下什么不好的东西。”

见二人都应了,她这才撇开不提,拉着安锦如看她手背的伤。

“看着倒是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可若在手背上留下疤痕终究不好,我找人配了些祛疤的药,拿回去让丫头们记着给你擦。”

她说着从炕桌抽屉里取出个珐琅盒子,递给杜妈妈道:“这药膏每日晚上擦上一层,用布裹了停一夜,次日早晨起身以后洗了,说是极为效验。”

安锦如赶紧道谢:“都是我自个儿不好,还劳累母亲记挂。”

“太太,几位爷给老爷请安回来,说要来给太太磕头呢!”玉馨说着话打起帘子。

安翰庭跟安翰琰前后脚的进来,庶子安翰宇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见过母亲。”

早有丫头放了软垫,三个人上前磕头行礼。

“好孩子,快都起来吧。”徐氏笑着问,“今日怎么一道进来了。”

“因祖父明日回府,所以父亲叫儿子们过去叮嘱训诫,所以便一起来了。”安翰庭说着话,坐到徐氏东边的下处。

安锦如识趣地让开位置,自己到西边坐下。

安翰琰今年才七岁,还是孩子心性儿,行完礼耐着性子等大哥说完话,喊了声娘,便直往榻上扑过去。

“哎呦,我的儿。”徐氏吓得赶紧往后让去。

念巧一把搂住安翰琰,哄着说:“二爷,太太身子不好,可经不得您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