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趴在船沿上,旁边几个小太监都生怕他掉下水,所以一直注意着。

许七郎眉开眼笑,难掩激动,“我就知道是的。”

时间渐晚,许氏喂了衡哥儿喝过药了,就让许七郎回房去睡觉去了,自己便陪着衡哥儿在炕上睡。

季大人脸色依然是黑沉着的,“我回府时,探听到的事情也不多,据说是他要划伤脸,被皇上阻止了,但是划伤了皇上的手。伤了皇上,这事,可不小了。”

不过许七郎此时可没有在乎姑母的责备,他的心全在衡哥儿身上,他已经问道,“我听说衡哥儿伤了脸,就是这里伤了吗?”

在林师傅跑到衡哥儿跟前的时候,小皇帝和赵致礼也扔下了剑跑了过来。

衡哥儿抬头对他笑了一下,继续做出街道,街道旁边的房屋,一排一排,栉比鳞次……

赵致礼脸上的笑隐去了,嘀咕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无趣。”

抱琴十分机灵,伺候衡哥儿进了小间,拉上门自己就在门外垂手候着。

还另外给了他些金银,宫里时,也许会用到。

说着,又伸手去撩开了衡哥儿用来笼住手的斗篷,将衡哥儿的手捉住了,不由一惊,“的手怎么这么冷,这车厢里,没有暖手炉么。”

衡哥儿只好说,“只是手凉,别的地方不冷。”

赵致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衡继续道,“不过,在弟子看来,弟子是不会去做这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之人的。”

柳升喏喏地告罪,赶紧去给赵致礼磨墨。

衡哥儿看他离开了,才在椅子上坐下来,将自己带的几本书放好,又从篮子里拿出笔墨纸砚来,发现没有带砚滴,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盛水的东西,只好问坐在一边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看他的赵致礼说,“赵公子,能够借你的砚滴一用么?”

小丫鬟已经将许七郎的碗碟放好,碗里盛了一碗粥,许七郎端着碗就飞快地吃起来,没有什么文雅风度可言,季大人多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衡哥儿一时根本不想出卖季大人,便只是说,“我……儿子……也不清楚情况,当时的确是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想,皇上选伴读的事情,定然不是皇上一个小孩子能够做决定的,应该是宫里太后的意思,或者是内阁的老大人们的主意吧。怎么就选到我了,我也不知道。”

季大人这样为了皇帝,忠君是其一,想来也有要从皇帝身上博权势的意思。现在要论权势之盛,自然是李阁老和赵国舅,但这两个人都犯了一个错,就是不把小皇帝当回事,且被权势蒙蔽了眼睛,没看到小皇帝其实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没有用。季大人是想在小皇帝身上投资,保住小皇帝,等他以后亲政,自然就会有回报了。

虽然他的灵魂有过现代人人平等的思想,但是在这巍峨的建筑之前,依然莫名生起一种要跪伏在地膜拜的感觉。

连首辅李阁老家也完全不敢触其锋芒。

于是这一年,从元月开印办公开始,为小皇帝的帝师朝堂上开始打嘴仗,一直打到了端午节还没有定下来,小皇帝也没什么发言权,不过是坐在帝位上看下面一帮朝臣打嘴仗,朝中事务都是内阁首辅李阁老说了算,后宫里太后对皇帝也不好,甚至连在藩地的藩王都在蠢蠢欲动,在皇宫里买下眼线,看什么时候小皇帝一命呜呼,到时候就可以联系太后,送了孩子进京来做皇帝。

衡哥儿目光淡淡地和季大人对视,季大人道,“那就多注意一些吧,让你娘给你们两人都准备手炉。”

四姨娘看到玉雪可爱又沉稳镇定的衡哥儿,最开始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一路跟着付账的管事则守着薄胎瓷器一般易碎的衡哥儿,又问从人圈子里出来的人,“里面这是看什么呢?”

许氏笑道,“你嘴里就只有书。”

衡哥儿在许家,许七郎本要进自家学堂里读书,因为夫子也不是什么好夫子,不过是让许七郎背书然后给说一说大意也就罢了,每次许七郎是好不容易撑着不打瞌睡,在衡哥儿在的时候,他就坚决不进自家学堂读书,反而更喜欢跑衡哥儿那里去和他一起学习。

许大舅说的是大道理,大太太则是说的小道理,许氏听了就笑了笑,道,“衡哥儿身子差,学习又用功,我倒是更想他在扬州长大,这样才更好些。不过,进京也有进京的好处。衡哥儿大了,要是大家还不知道季侍郎家里有个嫡长子,那也不好。再说,衡哥儿也该入族谱了,得提点提点老爷才行。”

而和衡哥儿之间,就没有这些竞争相斗的关系。

许氏在罗汉榻上坐下来,又摸了摸衡哥儿的手,觉得有点凉,就对丫鬟扶风说,“你去衡哥儿房里把他的衣裳拿一件来,不然又要冷到了。”

要说衡哥儿只得七八岁,丫鬟婆子却没法把他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看,他说什么,丫鬟婆子便也只得应了。

衡哥儿腼腆一笑,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走到许氏跟前去了,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给母亲请安。”

她这一声惊呼,呼来了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凌霜,凌霜赶紧过来看,“怎么了?”

古有成家立业之说,要先成家后立业,皇帝成了家了,也就该立业了,也就是要慢慢掌权了。

季大人没有对皇帝选后的事情发表评论,衡哥儿就接着说,“皇上在赵世子跟前说了,他觉得赵世子的堂妹漂亮贤良,可当皇后人选。”

季大人这才淡淡说道,“皇上不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呢。太后定然是想要将娘家人给皇上做皇后。听说赵家女儿不少,到时候不要连妃子也是赵家女儿才好。”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虽然淡,但是里面却参杂着衡哥儿很明显就听得出来的厌恶。

衡哥儿心里略微诧异,然后突然意识到,季大人的几个妾室,除了比较受他喜欢的四姨娘是他自己看上的良家女外,其他的都是许大舅安排的,他不知道季大人是不是其实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对许大舅这样的安排很不满。

衡哥儿沉默了下来,他自己是男人,所以其实还是能够明白一些季大人在这一方面的心思,身边的女人,都是大舅子安排来的这种感觉,恐怕不会好。

马车咕噜咕噜地向前走着,衡哥儿略微有点打瞌睡,而且还有点头疼,大约是之前感冒虽然好了,但是毕竟伤了元气,今日吹了风,出现头疼脑热实在很寻常。

衡哥儿脑袋垂下去,靠着马车壁都要睡着了,季大人突然伸了手,将他搂到了自己的身边,让他靠在他的怀里。

衡哥儿呆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季大人,季大人柔声说,“你靠爹爹怀里睡吧,别把脑袋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