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手臂上的疼痛犹未消去,似乎在提醒我不要轻易以为刚过去的那一段惊险画面只是幻觉。

非主流跟着起哄道:“你这傻小子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小爷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正在雕塑中的邪神三头六臂,眉目狰狞,丧心病狂的样子散发着一股令人极为悚然的气息,在老者的巧手下,彷佛刚从阿鼻地狱降临人间一般,随时都准备大开杀戒。

这个时候,蔡婶推门进来,看着无比尴尬的我,极为不满地嚷道:“婆婆在这里,你是什么眼神?你想占我徒儿便宜,也不要挑这个时候,更不要找这么假的理由啊!”

听完我的话后,老蒋双手作揖,朝蔡婶正色谢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我躲闪不及,给毒烟喷了个正着!

可就在这个极为惊险的时刻,棺柩里头却渐渐没了声息,也不再撞击,似乎恢复了平静。我也纳闷起来:这怎么回事?

一踏进义庄的门厅,旋即有一股霉味随风飘来,让人不禁大为反胃。门厅屏风后的天井四处是齐人膝盖的枯黄杂草,尽显凋敝荒凉。

蔡婶已回房休息,老蒋也躺在病榻上,已无大碍。我和小烦轻轻掩上门,走了出去。

我忙恳求道:“蔡婆婆,他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活生生死在我面前,我愿意付出一切来挽救他的性命!”

我连忙宽慰小烦,紧接着便扶起地上昏迷不醒老蒋,看看他究竟如何。

此时外边的喊杀声,已经挟着“轰隆轰隆”的炮弹声和“突突突突”的子弹声不绝于耳。原来革命军正总攻府楼,清兵们正盘踞在谯楼之上负隅抵抗,双方激战正酣,丝毫没有留意到谯楼上还停留着外曾祖父一人。见弹如飞蝗,炮似落花,形势如此危险,而且无路可下,分分钟都有可能葬生此地,外曾祖父审时度势,准备豁出去了赌一把!

奶奶笑着说:“估计都是那些老人家编来哄小孩的,呵呵,不过府楼猴后来很多确实都用大铁钉钉死了……”

奶奶更是笑颜逐开,拍着我的肩膀说:“乖孙啊,奶奶就是没白疼你!”看到奶奶这么开心,我感到欣慰又隐隐有点心痛。

我已经被这种无比吊诡的场景吓得面无血色、手足失灵,太阳穴正剧烈地紧抽,眼睛已经溃散地几乎看不到东西。

老猪奇张张了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又硬生生吞回肚子里边。最后鼓足了勇气,搓搓手朝渡边新吾喊:“渡边老先生,记得给我们……给我们钱哦。”

我不禁心里暗道:“谢谢马发将军托梦相助啊!不然这次真的要困死在地洞了。”

“用完之后,你会遵守诺言,亲手奉还么?”老蒋突然说,我和老猪奇吃了一惊。

“那么多箱金条都不要了,偏偏留着这木器?大便老物,你不要说你不远万里从日本组团来凤城吃尽苦头,就是为了带这木头疙瘩给你孙子做玩具吧?”见渡边新吾默不作声,老猪奇一针见血地嘲讽。

一个红眼长耳,通体赤黑的小孩!

说完,老猪奇恨铁不成钢地瞟了我一眼,别有所指地说:“阿二,别做东亚病夫,给鬼子看不起啊!”

此行绝非风平浪静,处处危机四伏,要不是我们齐心协力,我不知道到鬼门关报道几次了。我丝毫不敢马虎,瞧了瞧大水潭,只见清波荡漾,貌似平静无比。我猛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入潭中。我霎时间感到冰冷刺骨,像掉进冰窖似得,奇寒难当。我强忍酷冷,在水中找寻起来。这个水潭不深,最深处也就两米左右,而且水质清澈,假如按照梦中那小卒的话来说,的确是一个比较好的伪装,也适合潜水,做秘密通道正合适不过了。我换了口气,又入水潜游,绕着巨石逡巡了一圈,慢慢看出点端倪来:潭中上刻“青天白日”的洄澜石,在水下的部分似乎是“漂”在水面似的!

马将军一言不发,踱着方步,片刻之后,像做了很大决定似的,正色讲:“唤我妻儿自缢,说我马发也必定饮鸩殉国,不要留恋性命,我们一家天上团聚罢!”

我们抬头望去,心里不禁暗自称奇。大石洞中,顶上的星光透过最上方的穴口笔直地投射下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洞内一大水潭中央的一块巨石上。更叫人觉得奇怪的是,这块巨石光滑圆润、浑然天成,没有嶙峋巍峨的雄伟之态,也没有刻意雕刻的造作之嫌,像是历尽江水冲刷后的鹅卵石,可要大上千倍万倍。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老猪奇也是莫名其妙,大声说道:“你两别演双簧戏了,什么金妹银妹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声嗤笑,带着嘲讽和不屑,从后边传来,极具讽刺意味。

这一幕不得不说是惊心动魄,看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可是这一分钟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就这么一喊,原来面面相觑的一帮人炸开了锅,那些听得懂国语的迷彩制服惊叫一句“纳尼”,纷纷甩下自己手上的探照灯、武器和麻袋,朝光源处撒腿跑去!那些听不懂的,看架势也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由自主地夺命狂奔!

“你们的,回来!”小胡子高声喊。

“扑你啊,你看看大便株式会社那些鸟人的位置,我们走了快一百米了,四周都是鳄鱼,但我们却安然无恙,你觉得不奇怪么?还是你已经吓傻啦?”老猪奇不耐烦地说。

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希望你们比算盘李和渡边真司幸运。”

“坎贝瓦!”带头的那个老头第一次朝我们说话了。

老蒋那边的情况更惨更糟糕,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我猜就算他再强悍生猛,这回不死至少也要脱层皮。

一定要回头去找老蒋——不知为何,我脑海只有这个念头。

老蒋回答道:“很有可能,看来这帮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但是事情的另一方面却是,更大的麻烦在后面。”

我连忙低头察看,发现手电筒的光线真的已经比刚下来时候暗淡了不少。这下我才意识到,我和老蒋下到这个日军的秘密地下仓库,前前后后已经快接近四个小时。

这时候,我终于在手电的照射下,看清楚了这不明生物的样子:此怪遍体长毛,红目黑面,七分像猴三分像狗,正张牙舞爪地对着我们“嗬嗬”怪叫,看上去狰狞无比!

“我曾经见过有人是这么个死法。”老蒋若有所思地说道。

借助着手电筒的光亮,我渐渐看清那具尸体的容貌,马上吃了一惊。

还没等我说完,老蒋在背后猛地踢了我一脚!

“没错!”我接着说,“但这个不重要了,重要是老猪奇现在的安危。”

突然,我想起小时候奶奶和我说关于日本侵略家乡的故事。

我定睛一看,屏幕上分明写着两个字:“有鬼”。

或许弄到一匣子金条,就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我说老蒋啊,有什么事也吃完饭再说嘛……”我一路小跑着跟在大步行走的老蒋后头,喊道。

此刻,我又看到老者的身影居然出现在志仔面前,老泪纵横,搂住志仔嚎啕大哭。

用自己的灵魂和性命去诅咒别人不得好死,到头来却换来自己的至亲的逝世,这难道是所谓天理循环么?

空留下一屋子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