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凤有点犹豫,看看姜三娃不知该如何是好,姜三娃就冲她点点头说:“去玩一会儿吧。”巧凤就和涂金花拉着手出去了。

姜三娃一眼就看见在大厅正中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印花绸子裤褂,五十余岁年纪,睥睨着俩眼,不怒而威颇有些派头,他当即断定此人定然就是那涂霸天。果不其然,涂金花对旁人视若无睹,却径直走到此人跟前,说:“爹,人都带来了。”

郑一铲瞧着姜三娃手上那支尚在冒烟的枪口,哪敢不从,先把匕首扔到地上,然后一股脑把英七七和子弹链也都丢到了地上。二蛋更是不敢怠慢,忙不迭把汉阳造和子弹链也放到地上。

郑一铲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就问涂霸天那得是颗什么人头。涂霸天就说必须是颗汉奸的人头才可。郑一铲虽然很是作难,但还是应承了下来。心说那汉奸脸上又没写着,我但提颗人头来,你知是与不是?于是涂霸天就拨了一个喽啰跟着郑一铲下山去了。山外边兵荒马乱,鬼子扫荡的正凶,郑一铲就没敢出山,只在山里守株待兔,可是一连六天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到了第七天上,正好瞧见了姜三娃他们三个。

姜三娃说:“那就是会。咱们赶紧吃点肉吧。”

姜三娃说:“还没到那一步,不过咱们只能是跑了。”

巧凤面有难色,说:“那你啥时候回来?”

那鬼子军曹挥舞着军刀,练了好大一会儿,这才住手,很利索的把刀插回刀鞘,然后招呼其余人都起来,说:“我刚才舞刀的时候想到一个主意,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王彪问:“你在你们那个县大队啥职务?”

姜三娃听得鬼子的说话声渐远,方才长出一口气,这时猛听耳畔哗啦一声,声虽不大,却着实让他一惊,一看是巧凤的脚不小心碰到了地下的一堆破碗碎片,一时吓得不敢动弹。姜三娃连忙朝爷俩摆手示意别动,慢慢把头探到门缝处往外看,那两个鬼子显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端枪试探着朝门走来。

骄阳似火,炙烤大地。

姜三娃等人已经跑到了汽车跟前。除了两名队员负责警戒以外,其余的人一窝蜂拥到了前头那辆车的后棚,正好看见岳冬子把歪把子机枪抄在手里,那叫一个眼馋,立时七嘴八舌炸开了锅。皮猴儿和梁春富猫腰钻进车棚,四只手抓住歪把子机枪,说要看看,岳冬子死活就是不撒手,说个不了眼都瞪了起来。

岳冬子走到桌前,端起一只大黑碗,仰脖把半碗水灌进嘴里,把黑碗往桌上一撂,抹一下嘴,仍以热望的目光看着姜三娃和周双喜。

涂霸天心知女儿交代的事还没办,怕姜三娃就此一发火拂袖而去,见他并不以为意,便说:“那咱们接着吃。”

姜三娃说:“吃我也吃饱了,喝我也喝好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这身上困乏的要命,不知能否在贵寨住上一两天歇歇脚?”

涂霸天就怕姜三娃走,一听他说要住上一两天,立刻放心了,心说你愿意在这儿住还不好吗?那我也不急着跟你提那事了,先把你安顿下再说。他哪里知道姜三娃是一心惦记着老李,才这么说的。此时,正好涂金花和巧凤走了进来。涂金花是才听说于万春闹了这么一出的,登时就气得粉脸通红,一怒之下就要去找于万春,可放下碗筷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这会儿去找他定然被他纠缠不清,于是便和巧凤直接来到了猛龙厅。听得姜三娃说想在这儿住上两天,心中转怒为喜,不待涂霸天说话,就满面春风的过来说道:“姜大哥客气个啥,这还不是小意思?慢说住上一两天,就是一两年也没问题,你想住多长时间都行啊。”

涂霸天一见女儿来到,这不正好吗?就说道:“对对,你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金花,要不这事你就去安排一下吧。”

涂金花说:“好嘞,那姜大哥就跟我走吧。”她领着姜三娃和巧凤就往外走,王彪这会儿也吃得差不多了,在那儿直打饱嗝,见此情景赶紧离席也跟了出来。

涂金花先领着三人来在一处,这儿有四间房子连在一起。涂金花在门外喊道:“二蛋。”

只听里面有人答应,一会儿二蛋来到了门口,一见是涂金花,立时笑道:“金花小姐,找我啥事?”

涂金花一指王彪说:“先让他在你们这儿住着,你可给我招待好了,出啥毛病我饶不了你。”

二蛋说:“行啊,没问题,这里面有的是地方。”

王彪一听让他住这儿,就走到门口往里面看,姜三娃也紧跟着来在门口。里面是通炕。土匪喽啰们这会儿已然吃完饭了,在炕上横躺竖卧,还有的在打牌,除了有股子霉味,就是臭汗味和臭脚丫子味,对这种味道王彪并不陌生,因此也没提什么意见,只是回头问道:“我大哥是不跟我住一块?”

姜三娃说:“那还用问,我当然也住这儿呗。”

涂金花说:“你们俩都住一块儿挤不下,我带他到另一个地方住。”

姜三娃说:“我瞅着里面地方不小啊。”

涂金花却说:“这是我的寨子,我不比你了解,住不下就是住不下,跟我走吧。”说着拽着姜三娃就走。

王彪挠挠头并不明白涂金花要弄什么玄虚,见涂金花带着姜三娃和巧凤走开,心里直犯嘀咕,捉摸不透涂金花为何要把他和姜三娃分开,猛然想起在酒席上隐约听见李二嘎说的那句话,便不自禁的笑了,对着姜三娃的背影喊道:“大哥,喝喜酒的时候别忘了跟我说一声啊。”

姜三娃听得王彪在后面喊叫,也没搭理他,嘴里却嘟囔道:“这小子他娘的没喝糊涂,准是吃糊涂了,也不知放的是啥屁。”

涂金花走在前面却抿嘴直笑,领着姜三娃和巧凤绕了几绕来在一处院子外。院墙是六七尺高的土墙,里面有几间房子,进去之后,有两个女的迎了过来。这两个女的浑身收拾的紧趁利落,一人挎着一支匣子枪。涂金花吩咐道:“春娥、彩霞,让巧凤跟你们住一个屋吧。”

这春娥、彩霞是涂金花的贴身丫环兼保镖,两人面带微笑领着巧凤奔西头一间屋子走去。涂金花领着姜三娃往东走去,向北一折有一间屋子,打开门,说:“姜大哥,请进。”

姜三娃也没客气,抬脚就跨进了门里,见里面陈设整齐,也挺干净,炕席上整齐叠放着花缎面的薄被子,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一时想不透涂金花为何把他安排在这里,这待遇明显比王彪高的不是一点。转念一想,管他那么多干嘛,一个人住也自在,回头老李来了也好说话。

涂金花随后进了屋子,朝屋外喊了一声叫那个春娥端茶水过来。少时,春娥端着两碗茶进来放在了桌上,问道:“小姐,你还有啥吩咐?”

涂金花冲春娥使了个眼色,说:“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春娥回身走出门外,并且随手把门也给带上了。

姜三娃走过去又把门给打开了,说:“这大热天关上门捂得慌,开着门多敞亮,又凉快。”

涂金花见姜三娃全然体会不到她的心思,心里虽急也不便这会儿就把事挑明了。就算再豪放,毕竟是女流之辈,不管如何倾慕姜三娃,决不能唐突行事,这会儿就投怀送抱这种事她也是万万干不出来的。涂金花当然不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字闺中的小姐,自然不会见了俊俏男人就脸红,以她的阅历,对男人的心思还是颇了解的。所谓酒色财气,哪个男的他能不爱?难道你姜三娃能例外不成?待我慢慢放些手段出来,就不信你不就范。想到这里涂金花说道:“姜大哥过来坐下喝碗茶吧。”

姜三娃就过去坐在桌旁,端起茶碗,触手微温,遂仰脖咕咚咚灌进了肚里,咂咂嘴说:“中午有点吃咸了,真解渴。”

涂金花端起茶碗喝了几口,垂着眼问道:“姜大哥我想问你件事。”

半晌没听见姜三娃说话,却打耳畔传来了鼻息之声,涂金花微一皱眉扭头看时,却见姜三娃已然靠着椅子睡着了。涂金花无奈的摇摇头,心想姜三娃定然是累了,就放下茶碗拍了姜三娃一下说:“姜大哥你要睡就去床上睡吧,我出去了。”

姜三娃一激灵,睁眼看时,涂金花已经带上门出去了。姜三娃方才确实并不是假装,这一天一夜下来,他确实是困极了,再加上吃饱喝足,说睡可不就睡着了。他随即上床倒头睡下。

涂金花刚走出来,就见彩霞打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到她近前轻声说道:“于万春来找你了。”

涂金花脸色一变说:“他在哪儿呢?”

彩霞说:“就在外头,我没让他进来,先让他在外头等等,我瞅他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