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珺兮听闻,不是太在意,陈则涛是个医痴,几乎日日驻扎在医馆,很少闲散游玩,陈则深则自有他的交友圈子,因此不太和陈则涵玩作一处。

清雨和清露都是苏珺兮前几个月才买来的丫环,就是怕有个万一才放在前院管教。苏珺兮听了这话,想到爹爹是个低调躬亲的人,当初苏家另立门户时,几个仆人都是从陈府过来的,除去王叔是自小跟着爹爹,王婶嫁了王叔,其他的几个成家的嫁人的,渐渐也就被爹爹遣散了,至于清风和清霜则是她五岁时爹爹和王叔王婶替她另外自外面买来照顾她的,因此苏家一向简单,她这世倒没有见过什么肮脏下作之事。

清风吐吐舌头,连连称好,把苏珺兮拉进屋,凑到苏珺兮面前:“小姐,明明是你闹起来的,结果王婶却说我的不是,可见小姐往日那娴静的模样都是装给我们看的,是不是?是不是?”

苏珺兮因为服孝,断绝了应酬交际,只在一鹤馆当值,因此两年多未见杜氏。苏珺兮一向敬重陈于致,因此出了孝期,就前去拜访杜氏。

“小姐还是饶了我们罢,我这要是日日都能像小姐这样坐下来伺候自己,那我可就再不是清风了。”清风依然是一把清朗的嗓音,轻灵自在给这还有些懒怠的早晨带来一丝清清爽爽的气息,“我啊,宁可多睡会儿觉,也不花这功夫。”

未见人先闻声,小丫头打帘进来时,话已经说了一半,苏珺兮早已经习以为常,放下手中的古方拾佚,起身取过一方帕子递给小丫头:“清风,哪日给你改个火爆泼辣的名字,好与你这雷厉风行的做派相称呢!”

夏唐亦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教训阿福:“谁说不管了?你去把那桶泔水提上来。”

长青正在客厅中踱步,听得走路声响,立时转身行礼:“苏大夫,还请你去万径园一趟。”

“万径园?”苏珺兮错愕,一时没有听明白。

“哦,我家公子前几日在西郊买了府邸。”长青这才记起苏珺兮并不晓得他们已离开乐来楼在杭州府西郊置府的事情,连忙解释,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今日公子一早醒来便觉得不适,还请苏大夫随我去瞧瞧公子。”

“你且等一等,我去准备准备。”

苏珺兮正要去取诊箱,清风就提着诊箱出来了,二人便随长青往万径园赶去。

一阵青木之香伴着沁凉的晨风幽幽自纱幔间飘入,苏珺兮挑开纱幔,见马车驶入一条浓荫郁郁的古道,远处山势依稀可见,几点白墙黑瓦隐于青山叠翠之中,偶有几处逸出的屋檐,显现出一丝灵隽之气。云深不知处的山寺忽然传来几声悠远的钟声,惊起几只飞鸟,留下一串脆啼。

只见“万径园”三字狂草之下,两扇墨漆大门洞开,一骑当先的长青带着苏珺兮的马车进了万径园。

苏珺兮跟着长青一路疾走,穿过半个万径园,总觉得这偌大的园子冷清异常,虽说依山而建的园林,要得便是一番天然野趣、质朴拙韵,但苏珺兮瞧着眼前&img=""&犷的景致,感觉也太过&img=""&糙了些……

须臾,行至李景七的卧房外,苏珺兮不禁皱了皱娇小的鼻子,好刺鼻的一股味道。

“哎呀,李公子吐得这么厉害!”清风已经心直口快道了出来。

长青做了个请字,面上讪讪然:“昨日公子与陈大少爷喝多了。”

长青倒是维护李景七的面子,直到此刻才说缘由。昨晚李景七与陈则涵两人在画舫上豪饮,劝都劝不住,好在陈则涵酒品好,没几杯就睡得不省人事,李景七走时脚步也还算稳,她还道是好酒量,结果……苏珺兮腹诽,领着清风进了内室,便看到李景七仅着一件雪白里衣,刚刚吐完,煞白着一张脸靠在床上,一旁的长玄和两个丫环手忙脚乱。

“哎,苏大夫,对不住,此刻你还是先坐在床沿吧。”长玄一边收拾踏几上的污物,一边朝床沿指了指。

“岂有此理,男女……”

清风正要发飙,苏珺兮赶紧截住她的话,附耳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无碍。”

苏珺兮才到床沿坐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便提着个食盒进来:“大管家,公子的早饭。”

长玄闻言一拍脑袋,悔叫不迭:“师父,我忘记交代径山买些清淡的吃食了。”

长青揭开食盒一看,果然都是些甜腻烹炸的果子。

“我不吃了。”李景七嗓子干涩,声音沙哑。

苏珺兮看了李景七一眼,见他双眼浮肿,眼神飘忽,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与长青说道:“去熬些绿豆汤来吧。”

长青站着半晌都没动,苏珺兮见状正疑惑不解,只听长青嗫嚅:“园里没有绿豆,也没有正经厨师厨娘……”

苏珺兮怔住,忽的将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了,原来万径园不开灶火,所以连李景七的早餐都是外面买来的,这……便是这世的单身男人的生活?苏珺兮带着审视的目光多看了李景七一眼,看得昏昏沉沉的李景七莫名不已。

苏珺兮心下暗自叹了口气,他李景七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病人,自遇到他起,她这大夫连带管家丫环都当了!

“清风,你与王叔一起去早市上买些绿豆和粳米来,买完你先回来,让王叔去一鹤馆知会一声。”苏珺兮转头吩咐清风,一时又记起一事来,“长青,这园子里,有柴火吧?”

长青也不禁笑开:“园子是做下人饮食的。苏大夫,让径山送清风去吧,王叔便可直接去一鹤馆捎信。”

苏珺兮点头应允,清风与径山便出去了。

经过长玄和两个丫环的清洗打扫,室内的空气终于清爽许多。苏珺兮先让长玄伺候李景七洗漱一番,再给他诊脉针灸。这一番收拾,李景七便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下。

此时清风已经回来,苏珺兮简单配了一副醒酒方,待水滚沸后与绿豆一起熬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收拾了一碗翡翠绿豆汤。随即又嘱咐清风用粳米熬些粥。

等绿豆汤凉至常温,苏珺兮才叫起李景七,让他喝绿豆汤。

李景七虽说经过苏珺兮先前的一番诊疗,又睡了一会儿觉,舒服了许多,可就是没有胃口,只抿着嘴默不作声,并不喝绿豆汤。

“公子,你一早就把昨晚吃的吐了个干干净净,此刻再不吃些东西怎么行?”长玄不禁焦急。

李景七本就郁闷在苏珺兮面前如此狼狈,此刻一听到吐这个字眼当即黑了脸色,把长玄吓了一跳,无助地望向,长玄也不知自己为何,此时望向的却是苏大夫。

苏珺兮自诊箱中取出一个小陶罐,走至李景七面前,取出一粒橄榄塞进李景七的嘴里。李景七先愣了一下,才咬了一口就皱了眉。

“这是淡盐水腌制的福州橄榄,是酒后开胃的好东西。”苏珺兮一抹淡然的微笑笼着李景七。

李景七微动,将橄榄慢慢嚼碎吞下去,发现苦涩之后,再回味竟是满口特别的清香与甘甜。抬眼看向苏珺兮淡然的笑容,一时间竟觉得晃眼。

苏珺兮忽听一旁一阵异样,转头一看,清风拼命忍着笑出了李景七的卧室,脸上顿时飞上一抹红霞,再看向李景七时便不再那么坦然。坐了少顷,苏珺兮就起身告辞。

跨过门槛的一刹那,苏珺兮觉得身后似有一道不知所以的嫉恨目光,匆匆回头,却无影无踪,映入眼帘的,是刚刚打扫卫生的两个丫环,也不过,三分姿色。苏珺兮当是自己的错觉,也就不放在心上。

“苏大夫。”长青追出来。

苏珺兮转身,长青说道:“苏大夫,公子这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