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小姐,这么大的雨,怎么在这里玩耍。”王婶见两人已经闹得一身衣裳都湿了,不禁责怪清风,“清风,看你带累小姐湿了一身衣裳,这要着凉了怎么办?还不快伺候小姐换身干净的?”

苏世林立业成家,陈大老爷陈于致帮了不少忙,因此,苏世林和陈于致之间自有一番情义。苏世林临终前,更是将苏珺兮和家业都托付给他的这位远房兄弟。

“我不是把护理的方法都教给你们了?”苏珺兮对清风和清霜这两个一起长大的丫环可是很慷慨。

“小姐,药我已经给孙大娘送去了。我亲自留下来帮她煎好,喂孙家小子喝下才回来的,孙家小子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哈?”阿福没听明白夏唐亦的意思,呆了半晌才傻乎乎地回道:“有一大桶呢!小姐问泔水干嘛?不管木头了?”

苏珺兮深知自己往日只顾跟着爹爹学医,疏忽了理家一事,凡事有眼力也不见得有手段,大多时候也就都让王婶出面:“只是她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我们苏家也不是刻薄的人家。”

“正是这个理,但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将来闹出纰漏,因此还需在小姐面前敲打她一番。”王婶说得妥帖。

苏珺兮点头赞同:“清霜,你去叫她们两个来。”

清雨和清露两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地跪在苏珺兮跟前,特别是清露更是惊恐不安,几乎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

“清雨,你可知今日你出了什么差错?”王婶厉声发问。

清雨吓得直叩头:“小姐,奴婢真的不知。”

王婶见她当真懵懂,气不打一处来:“你今日&img=""&心开着门,却只顾自己躲雨,若是碰上歹人如何是好?”

清雨听闻是此事,反而安了心,只一味认错求饶:“小姐,奴婢知道自己担待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了奴婢这回!”

“你拿什么资格来担待不起?出了事还不是小姐担待着!”王婶斥道,“你记住,今后再大意,就是没出事也谁也饶不了你!”

清雨连连磕头认错,苏珺兮倒有些无奈,见差不多了,就先打发她下去。

“小姐……”清露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几乎带着哭腔叫了声“小姐”,却没了下文。

苏珺兮看着她缓了脸色:“你起来吧。”

清露不敢起来,清风走过去把她硬拉起来:“你以后可要改改这怯懦的&img=""&子,但凡自己行得正站得直就没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小姐还会吞了你?”

“看你把她吓得。”清霜将清露自清风手里拉开,温言劝着,“你别怕,小姐瞧得分明的,今日没你的事,就是希望你胆子大些,放开些,晓得?”

清露噙着泪水,半晌终于忍不住,落泪不止,只不住点头。

“王婶你带她下去吧。”苏珺兮看不过这场面,吩咐王婶带清露离开。

王婶应了,正要拉清露走,清露却挣开王婶给苏珺兮磕了个头,才擦着眼泪跟王婶出去。

“你这孩子。”王婶牵着清露出了苏珺兮的闺房,才忍不住看着她摇头叹道。清露只不做声地跟着王婶默默走着。

因为下午的一场阵雨,风消云散,此刻的夜空格外澄明,清澈的月光悄然而入,洒在歪在榻上的苏珺兮身上。苏珺兮倦懒地翻着一册诗经,目光却空茫不知飘向何处。

清霜进来便看到这样一番如诗如画的景象,心下正暗自赞叹,却不期然注意到苏珺兮没有焦点的眼神,转而担心不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珺兮猛地回神,收敛了眼中空茫,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思索生财之道。”

清霜不由一惊:“老爷留下的药园子不是由陈大老爷代为照管着吗?”清霜顿了顿,迟疑道,“难道,小姐担心……”

苏珺兮闻言赶紧截住清霜的话:“大伯父断不是这样的人,不然爹爹绝不会把我托付于他。”苏珺兮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解释:“我一个女子,打理药园子总是诸多不便。何况,爹爹留下的药园比起陈府的家业,&img=""&本不值一提,但是委托大伯父照管,却可以借助陈府的方便,无论是草种、药苗的来源,园子的维护、打理,还是最后的收割、买卖,都可以随陈府的大宗生意走一样的渠道,这就不仅仅是便宜了,还是规范,就是不至于自己走了旁门左道、或是进了别人的歪门邪路的意思。”

清霜听了这番话,不住点头:“是我小人了。”

苏珺兮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一个女孩子,哪里晓得这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

清霜听了,由衷感叹:“可不是,所以说,我们苏家的小姐,就是与那等闲家的少爷比,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苏珺兮看着清霜由衷的眼神,会心一笑,正要说话,只见清霜薄唇一抿,又现疑惑神色:“小姐,既然如此,那你又担心什么?”

苏珺兮微微蹙眉,脸上就现了忧色:“虽说大树好乘凉,但是也有树大招风一说。我们能借陈府的便利固然好,但是世事无常,万一哪日改了风向,即便我们能撇开干系,也必定受其影响。”说着苏珺兮不由坐直了身子:“再者,爹爹留下的家业,我总希望能不动则不动。我们苏家得的是陈府的眷顾,爹爹靠自己的本事自力更生,而我如今却不得不继续仰仗陈府,手里少了凭仗,到底不够底气,凡事就多了被动。”

清霜听得似懂非懂,兀自琢磨着,苏珺兮却烦恼得很。

她一个女子,发展家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光是各处打点一项,恐怕就没人会买她的帐,这还未涉及到生意上面,更遑论涉及生意本身的各种门路了,而且,就算自己有幕后&img=""&作的能力也没半点法子,大伯父让她在医馆坐诊已经是极限了。

苏珺兮身子一歪,又倒在了榻上。

清霜见状便说:“小姐深谋远虑,清霜虽不大明白前面的意思,却是懂得‘自力更生、不看人颜色’的道理。”清霜略顿,旋即促狭一笑,“不过,等将来小姐嫁了官人,自有官人替你分忧呢。只不知,我们苏家这样出色的小姐,哪位官人有福气得了去。”

苏珺兮见清霜笑得不怀好意,抓起书卷作势要打清霜,谁知清霜这话好巧不巧被刚进门的清风听去了后半句,只听清风也来凑趣:“清霜,依我看呢,那位李公子一表人才,又与小姐这么有缘分,正好般配我们苏家这样出色的小姐呢。那位李公子,保不准对小姐还真有那么一丝情意!”

苏珺兮见她的两个丫环都来打趣她,恼得要死,干脆丢下书卷,重新倒在榻上,拿薄被蒙住脸,任清风和清霜怎么逗趣她都不理。

清风原是来找清霜帮忙碾磨药草的,见苏珺兮羞恼非常,也不再打趣她,只和清霜一起出去了。

两个丫环一走,内室就安静了下来,苏珺兮的思绪却缓缓漂浮起来。

前世她并不曾体会真正的爱情,甚至连婚姻与家庭都觉得陌生。这世,虽然爹爹沉浸在回忆感伤中不可自拔,只给了她克制的父爱,然而,她自幼年那印象深刻的记忆中,渐渐领悟出那刻骨铭心的爱情,心里便生出丝丝情绪,不知是羡慕还是辛酸。

她已十七岁,若非因为守孝,早就到了出嫁的年龄。爹爹和娘是私定终身,因为这独一无二的家风,爹爹即使在弥留之际,也没有草率地给她安排婚事,而是,将她托付给大伯父,交代只有她自己点头,才可将她许配嫁人。只是,在这个世界,她又如何认识谁,如何决定嫁给谁……

李景七,苏珺兮的思绪忽然停顿,脑中渐渐浮现一个身影,良久,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罢了,也不过是一个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只不知,这世她的命运到底何去何从。

苏珺兮苦思不得结果,索&img=""&丢开这些烦恼,起身走至内室一角的方几边,轻轻敲了敲那只陈妍交给她的粉青洗,一时清波荡漾,惊得洗中两尾锦鲤慌乱欲逃,却逃无所逃。

苏珺兮起了兴致,伸手随意地用指尖逗弄着它们。

夜,渐渐深了去……

晨曦载曜,万物咸覩。夏晨的凉风惊醒晨鸟,不知不觉间便啼声不绝。

位于杭州府繁华地之中的陈府也苏醒了过来。丫环仆妇、小厮男仆穿梭其间、各司其职,当真是一番忙碌景象。

陈府大房陈大老爷陈于致的卧房内,杜氏亲自伺候陈于致洗漱更衣。

“老爷,昨儿晚上,大郎还跟我抱怨,说他屋里少个伶俐的服侍呢。”杜氏整理着陈大老爷的前襟,面上漫不经心,心理却小心翼翼地留意陈于致的反应。

“内宅之事,你怎么来问我?”陈于致想也不想,不动声色地直接将太极推了回去。

“老爷,这怎么比的?按说大郎也加了冠,是该成家立业了,总不能身边没有个真正知冷知热的。”杜氏原本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只不知为何对自己大儿子的婚事颇有些急躁。

“哼,不肖儿。”陈于致颇为不满地骂了一句陈则涵,接过丫环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才继续训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莫要太顺着他,堂堂男儿,该以家业为重。”

“老爷,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着尽早给他娶房妻室,好约束着他。”杜氏斟酌开口。

“慈母败儿!”陈于致的脸色马上就有些不大好看,斥道:“堂堂男儿,怎可囿于内室。”

杜氏不料今日没有拿捏好分寸,知道此事不可再议,就闭了嘴。但到底听了陈于致的这句话,心里有些不痛快,心道你倒是不囿于内室,若论风流,大郎还不是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