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的下人中除了外院大管事王福生,邵氏身边专为她出谋划策的琉翠,具体参与者吴妈与金荷,其他人还没有资格知晓谋害盛氏母女这样的大事,在陈娴雅的复仇计划中除了陈府主子,也包括这几人。至于偷青果的汗巾子纯属巧合,谁让她那时正好在绣红色汗巾子?而且她又属意陈莫渝,即便被文华居的人觉了,也只能解释为丫鬟怀春,而不会怀疑到别的上头。再加上青果是邵氏身边的,袁氏再怎么吃醋也得给婆婆几分面子,最坏的结局是青果挨点罚。

“奴婢记下了。”琼娘又脸现忧色,“方姨太太擅于伪装,当初咱们还当她是好人呢,这样的人最不好对付,大小姐要当心,以后出手时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漏洞。”

“从这簪子润白偏黄,还带有血纹来看,确是是上品汉玉,这簪子若拿去变卖最少值二百两银子。”袁氏不愧是左相嫡女,见识不俗,而陈娴雅之所以认出了这簪子一则是因为前一世见得多这种东西,二则是奇物篇上介绍的都是如何鉴定宝物,及各种稀世宝物的来历与好处的。

陈莫渝紧张那簪子倒罢了,屋内这么多人,他为何会特意用那种眼神去看方姨太太?方姨太太突然上门来送方子可以解释为想讨好邵氏,或者是为了让陈家这唯一的顶梁柱继续挺立,可是她却将众人的思路引向陈莫渝患病的原因,让邵氏去搜捡陈莫渝的书房,就显得她的来意有些莫测了。

陈娴雅忙起身雀跃着道谢,“我院子里那两个婆子都去厨房了,母亲再把今日陪我去大厨房那四个婆子给我使如何?”邵氏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如今的陈府还真不怕多养几个奴才。

陈婆子与苟婆子半天没回过神,直到紫莺提醒才连滚带爬地来到陈娴雅跟前跪下,“谢大小姐,奴婢们一定用心做事!”厨房历来是捞钱的好地方,何况还是让她们做管事的,二人突然有天上掉馅饼,恰好砸到她们怀里的感觉,心中对陈娴雅更是又敬又怕又感激。

“还得谢大小姐成全,大小姐的恩永不敢忘!”琉翠也微笑着回道,正好进来的紫莺看个正着,“你们两个说什么这么高兴?”

最高兴的自然是黄四郎,只要他挣了钱,他的父母便不会只盯着王家的好处了,再加上周家的主心骨琉翠已经不再反对他与四惠的婚事,黄四郎觉得好日子正在前方向他招手。

“这个奴婢没有直接经手,猜测的东西奴婢不敢说,望大小姐见谅!”

琉翠挺直身板,微垂着头步入书房,韦琼娘没有回避,说明刚才自己与四惠说的话,已经传到了陈娴雅耳中,心中更有了底。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道你又想算计大小姐?待到她出嫁最少得五六年,你还想着让我去爬谁的床?”四惠激动地小声吼道。

邵氏微微点头,主子是天,奴才是泥,做主子要有做主子的气势,做奴才也要有奴才的自觉,不管主子做得再错,奴才也只有遵从的份。只要陈娴雅不怯场,敢说敢做便达到了邵氏帮陈娴雅这位痴傻了多年的大小姐立威的目的,否则今日有红梅这种不畏死的奴才欺负陈娴雅年幼,将来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甚至更多不开眼的奴才跳出来为难她。如今在邵氏心里,儿子陈莫渝已经半残,这个唯一的女儿便重要起来,说不定将来陈家的门楣都得靠她撑起,邵氏决定从现在起便教陈娴雅如何管家理事。

陈娴雅听了邵氏的话却双手连摇,“母亲不用还我,娴儿不敢再要那转运符了。”

苟婆子最是牙尖嘴利,忍不住嗤笑,“王三姑娘也不用如此,你也没在府里当差,就算是仗你老子娘的势,也犯不着在我们面前使,我们既不是你的婆家人,也没有端你们家的饭碗,王三姑娘若要为你小姑子出头,你的脸面却是不够的,若是为别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到时可是大家都没脸的事!”

王三姑娘稀罕黄四郎,不见得就对黄家那一窝子奴才都高看,尤其对这个未来小姑死活拉着自己在这油腻腻的厨房闲扯早已不耐烦,若不是看在黄四郎面上她早想甩袖子走人了。

陈娴雅猜箐先生是想起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伤心事,“先生这话娴雅不敢苟同,读书是用来明理的,并不只有出仕一途,先生为何这么多年都看不开?我哥虽然有可能无缘官场,若他能将聪明才智用到别处,未尝不能有其他建树,例如先生的药圃。”

“奴婢觉得不太可能,除非……。”问云脸色一黯道。

重生后陈娴雅第一次到文华居,却见除了院子里少了几棵花树,屋子里的陈设居然一点都没变,南窗下的湘妃榻,是江氏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古董商人手中购得,相传曾是前朝某皇后用过的,里间的三进拔布床,檀香木的多宝格子,琉璃屏风,整块树根雕成的桌子,无一不是当初盛嫒嫒精挑细选的嫁妆。

“嘿嘿,不是有紫莺姐姐么?回头我和母亲要了你去怡趣院,让你天天给我做衣裳,我还愁什么?”

陈娴雅一愣,猛然想起旧年的一则传闻,听说许仁厚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子,曾向江氏求过恩典,当时他相中的人便是琼娘,但是被琼娘毫无转圜地拒绝了,难道过了这么多年琼娘还在介意此事?

其中最让人意外的是邵氏对前一刻还想杀人灭口的琼娘大放其心,连单独叫琼娘去敲打都不曾有过,这里面绝对少不了四惠的功劳,因此陈娴雅决定暂时不去管四惠。

琼娘与水仙回府时下人们已经用过晚食,二人各提一只包裹,水仙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琼娘则将在外面买的小零嘴拿出来分给院子里的下人。

两个丫鬟先是茫然,后又开始小声抽泣,她们将再次被转卖,下次再遇到什么样的人家就更加由不得她们了。

陈娴雅差点为邵氏的妙招拍案叫绝,将新买的丫鬟放到姨太太房里学规矩,摆明了是留给陈寿源开脸的,依着从前邵氏善妒的性子,这回算是邵氏给了陈寿源极大的脸面,若陈寿源再为了上回的事端着,不顺着台阶下,那也别怪邵氏将美人们再度弄没了,毕竟还没到他书房的地界上呢。另外邵氏也不想让这事只恶心她一个人,陈寿源添通房,姨太太比她更着急才对,要对付新来的有三个姨太太已经足够。如果遇到烈性不从的,陈寿源也不敢怪邵氏,要怪也只能怪没教好美人规矩的姨太太们。

陈娴雅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拍到徐景达手里,“这是一千两,记得一个月后还我两千两,你若敢骗我,本小姐也有法子治你!”

徐景宏忙扶住陈娴雅的手臂,怕她气得跌倒,“你这猪头听清楚了,今晚子时带两位好手在那边的游廊下等我们,被巡夜的抓到便是你活该,我是不会管的!”陈娴雅吼完后甩开徐景宏的手气冲冲地跑掉。

“切,再单挑一百遍你也不是我对手,来一趟江南那毒妇才给老子二十两银子,你这小子身上若没有几百两私房打死老子都不信!快快将银钱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先生的一切娴雅都想学习,只不过娴雅对能治病救人的草药更感兴趣。”

陈娴雅在正荣堂应付了一整天,用了晚膳才回到怡趣院,刚走进院子,琼娘便冲了出来,“大小姐,可有伤到哪里?”

“你可会识字?”陈寿源双眼放光,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