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功夫,王福生家的便出来回禀,“如今大小姐的饰只剩下五十三件,记在账上的饰为八十四件,失窃三十一件,其中有两套二十四件刚上帐的赤金镶宝石头面比较贵重。”

邵氏忙小心地去看陈寿源,一边招手,一边说道:“娴儿来给父亲母亲请安了?有没有吃过早膳?”

周显家的连脸面上都不再掩饰对吴妈的极度鄙夷,怎么说也是夫人跟前有脸面的婆子,竟然与一群小丫鬟在院子里大打出手,还闹到了夫人跟前,怎么看这老货也算是在陈家混到头了,竟然还想钻她与王福生家的空子,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琼娘在陈娴雅身后小声说道:“我在大厨房曾听人说,红梅的哥哥黄四郎与琉翠的妹妹四惠好上了,琉翠家却看不上黄家。不知怎么的黄四郎却被王管事的三姑娘相中,如今看来这事邵氏出面了,这事后面必然少不了王管事与琉翠的掺和。这回邵氏叫红梅去绝不会是让他们父女见面,多半是不放心吴妈与我。”

琼娘低头称是,陈娴雅瞄到条桌上放着一碟子丫鬟们不太爱吃的芙蓉糕,直接连盘子抱在怀里,打着呵欠随琼娘进了卧房。

“奴婢不好说,这几日都有人看着韦琼娘,也未见她出大厨房半步,按理说她不可能见到大小姐,可大小姐却认定她就是乳娘,这当中着实蹊跷,这会不会是那因果转运符闹的?”

琼娘不慌不忙地放下陈娴雅,头虽垂着,却腰杆毕挺,“奴婢见过夫人,奴婢不知大小姐为何称呼奴婢为‘如如’,奴婢见大小姐穿了一件织金妆花缎褙子,里面又着较厚的通州织锦绫衣,后背一片汗湿,许是热得烦了,又说不出来,只得哭闹起来,夫人不信可让人摸摸大小姐的后背。”

为的正是吴妈,老远便听到陈娴雅死了爹娘一般的哭声,又见服侍陈娴雅的丫鬟里面没有水仙,便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朝这边来。

江氏原本只想着借陈家的房子居住一二年,好吓退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谁知等她们住进陈宅后,邵氏竟然也带着一家子搬了进来,美其名曰照顾她们母女。小小的陈宅自然容不下太多奴仆,但邵氏实在盛,江氏又少主见,实在不好意思提出搬出去住,最后江氏无法,便遣散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十几名素来得用的忠仆。几年下来,仅余的下人们嫁的嫁,散的散,又去了一大半。而作为主人的邵氏也称职得很,一旦现秋获院少了人,立刻便拨了会做事的人补进去,连月钱都由府里出了,一环扣一环地将盛氏母女架空。

众人一惊,水仙与红梅忙上前去抢陈娴雅,痛极的金荷突然觉得自己腋下某处刺痛,那是她身上最不能触碰的地方,猝然之间金荷本能地松手,“噗通”一声陈娴雅便掉到了地上。

“不必挪动,”方姨太太忙阻止,“金荷你尽心服侍姨奶奶一场,又为她披麻戴孝,真正是个好的,将来必得善报!”

水仙与红梅则重新将陈娴雅身上的大红裙子换成月白素缎裙,金铛子也撤下,在髻上系上两串白玉铃兰。

第二日一早,陈娴雅的另一个大丫鬟红梅便带着岁的小丫鬟桔儿,蔓儿捧了热水及洗漱用具进到卧房。

吴妈这才想起手中的转运符,“给大小姐别上这个,仔细些,明日夫人铁定会叫大小姐去正房。”

谪仙有些不耐了,“眼看我陈莫渝陈二元明年就要三元及第,上下打点的银子还没有凑够,偏偏你母亲妄想用银子逼我陈家娶你这商家女做宗妇长媳,我们也就只好成全你们,让你享受几日做我陈家妇的荣光!只是嫒嫒从小锦衣玉食,竟也如此抗饿,一般人不吃不喝,最多七天便会死得不能再死,而嫒嫒竟然饿了十一天都没死,当真让人意外!对了,我还忘了告诉嫒嫒两件事,先是我父亲早就知道有人要杀盛万财,所以才提前上你家提的亲,另外你的母亲是被你家的忠仆一点一点地下药毒死的!”

琼娘见众人不明白,便开口道:“大小姐的意思是,吴妈好歹也是怡趣院的人,请王娘子让人给她请郎中来治伤!”

“哟,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请郎中那可是要花钱的,这钱夫人不可能出,奴婢更是垫不出来。”王福生家的与周显家的一样,对这傻子大小姐从没真正放在眼里过。

琼娘忙对水仙道:“吴妈妈是陈家的奴婢,自然有给她养伤的地方,水仙姑娘别只顾着伤心,快拿点银钱出来,求王娘子帮忙给吴妈妈请个郎中回来治伤啊!”

水仙一听,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回屋去拿没有被搜走的散碎银子与铜钱,装了满满一荷包哭着递给王娘子,“这是我与我娘剩下的所有银钱了,求王娘子多给我娘请几回郎中,隔一日给我娘买只鸡补补!”

王娘子掂了掂荷包,最少也有十多两银子,顺手收进怀里,“有了钱当然就好办事,看在大家都在夫人面前做事的份上,我会专门派个人照顾她,至于她挺不挺得过来,我可就管不着了!”

一句话说得水仙又哭了起来,王福生家的留下两个婆子看守院门,又看了一眼韦琼娘,想着这姓韦的婆子挺会来事,若她能在怡趣院坐稳,将来倒可好好结交一番。

王福生家的让人抬着吴妈刚离开院子,陈婆子便嚎哭起来,“这天杀的臭不要脸的贱蹄子,吃了蟒蛇胆的娼妇,竟然猪油蒙了心,打起大小姐饰的主意来,有种的就自己拉屎自己擦,连累旁人不得好死啊!”

红梅与四个小丫鬟缩着头呆在角落里,看着陈娴雅与韦琼娘不敢离开去治伤也不敢搭,明显还没从刚才的狂风暴雨中回过神来。

水仙听了抹着眼泪跳将进来,“你个死婆子骂谁呢?夫人都没说大小姐的饰是我娘偷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娘偷的?”

“谁偷的我骂谁,你跳出来莫非是你做贼心虚?眼瞅着老娘家里连冬衣都置不起了,还被人害得三个月的工钱打了水漂儿,老娘还骂都骂不得了?我呸,你当你还是副小姐呢,东西找不回来你与你那下作老娘一样挨板子去!”

水仙气得眼睛翻白,苟婆子阴阳怪气地在一旁说道:“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将将才闹过一场,这会子又想进柴房了?如今可不是从前的天了,收起你们那些臭德行罢!韦妈妈,你看这血淌在这里怪寒碜人的,妈妈快个话让那些小蹄子们过来收拾了罢!”

这苟婆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子,早已看出吴妈即便活下来也是回不了怡趣院的。如今不但大小姐十分依赖琼娘,连邵氏也给琼娘脸面,琼娘成为怡趣院的管事娘子已经是指日可待,因此苟婆子立马便倒向了韦琼娘。

红梅不等琼娘说话,抢着上前道:“院子里的暑气上来了,请韦妈妈带大小姐回屋子里歇着,我们几个这就去打水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