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大喜的日子,太夫人不想闹不痛快,摆摆手道:“行了,快坐下来吧,承安他娘,赶紧吩咐厨房摆饭。”

这个夫妻俩还没有提到过。阿桔看向赵沉,自家春联都是父亲写,赵家什么规矩她还不清楚。

安王攥了攥拳,扫了一眼周围,确定父子谈话不会被人听到,沉声告诫道:“别跟我装糊涂,我知道你什么心思,无非是怕赵家与王妃恩怨和解,将来王妃跟你二弟有赵家撑腰。阿英,你是王府世子,也是将来的安王,你二弟无论如何都压不到你头上,更何况他已经被你养残了。这些我都知道却没有管,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

灰衣小厮似乎很意外他会开口,惊得鞋尖撞到微微凸出的青石石阶,险些绊倒。重新站稳后,他没有回头,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道:“快了快了,前面转弯处就到。”

阿桔这才发现前面就是台阶了,她连忙收起那些心思,朝锦墨笑了笑。

“你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咱们侯府的脸面,事事都得小心谨慎,别让人笑话咱们侯府不懂礼数。木槿是府里的老人了,眼界见识都有,往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跟她商量。”

宁家没有出过大官,老爷子是个学识渊博的翰林,三个儿子里面官职最高的便是岳父,做了礼部右侍郎,可礼部那种地方,没有实权也没有油水可捞,是六部里最冷的衙门。岳父在官场上没什么建树,却生了两个好女儿。二姑娘莲容冰清玉洁,四姑娘兰容娴静素雅,乃京城名符其实的两朵仙花,均是十三四岁起便成了各府夫人太太属意的儿媳妇。

瘦脸婆子搓搓手,往她身边靠靠,抓了几个瓜子道:“那可未必,兴许大爷跟侯爷一样,是个长情的呢?”

那种被看低的感觉,真的不好。

她呆呆地望着对方。

索性不费心思罢,以后防着他就是了。

她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指着庄子问赵沉:“应该就是那里了吧?”

胡思乱想着,又睡了过去。

秦氏笑着点头,却没有说是什么。

阿桔仰头看他,美眸里浮动着即将远行的茫然不安。

赵沉笑着跳下马车,朝沉着脸的岳父和温柔浅笑的岳母行礼,飞快扫一眼阿桔姐妹,一本正经地解释自己今日为何坐车,“上次伯父让我把两头鹿带回去,前两天路上有雪不好走,今儿个正好雪都化了,我便今天带回去吧,拴在马车后头让它们跟着走。”

赵沉两边都安抚过,最后亲了亲她脸,然后一边顺着她长发一边道:“从你们家回来再告诉她们吧,外院的小厮我自有安排,内院这几个都是用惯了的,如果你没什么不满意的,咱们都带过去,总比到了那边都用生人好。”

赵沉看着她哭,哭成一个泪人,哭得抓起被子捂住脸,在他怀里不停颤抖。

“臣赵允廷,见过皇上。”到了殿内,赵允廷俯身朝书桌后审批奏折的龙袍男人行礼。

阿桔听了好奇,扭头看他,对上他明亮凤眼,又不敢看了,继续对着窗外问:“你去过京城?”

赵沉立即明白了,亲亲她额头,看着她眼睛道:“阿桔,你不喜欢,我不用她们就是了。”

强迫自己不要再想那场荒唐,阿桔抬眼,看男人安睡的脸。

阿桔看看镜子,本能地想把兰花取下来,她对赵沉根本没有刻意讨好之心,前面又拒绝他好几次,如今刚嫁过来就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之前的拒绝不就成了口是心非欲迎还拒?当日在书房,他可是这样说过她的。

此事赵沉自然早有准备,“父亲放心,我跟本县知县交情还算不错,从他那里得了份已经落印的空白婚书,我已经把我跟阿桔的真正身份写上去了,所以阿桔现在已经是赵家名正言顺的长媳,年后我们回去,父亲直接在族谱添上一笔,再去京兆尹报备便可。至于岳父那里,我自有办法求得他原谅。”他怎么可能让她做一个没有名分的人?

他好像看见未婚妻在看他,可是水珠滚落遮了眼睛没能看清楚,抹把脸再看,人已经搬着水盆挪到灶台后面去了。

小柳氏满意极了,笑着转到外甥女身侧:“来,阿桔自己照照镜子,看姨母手艺如何?”

他勒得太紧,阿桔挣脱不开,扭头斥责他:“放开我,你昨晚答应不再纠缠我的!”

防他如防狼轻易不肯给他碰的姑娘此刻就在他怀里,他能忍着不要,已经很君子了。

阿桔泪眼模糊,根本看不清她面容,只哭着求她:“求你放了我,求你了……我不见了,我爹娘会急疯的……你没有女儿吗?如果她出了这种事,你会不会着急?求你了,你送我回去,你要多少钱我爹都给你,求求你了……”

柳氏也理理衣裳往外走,阿桔坐着没有动,只紧张地听外面动静。

她抬头看向宁氏,宁氏鼓励地看着她:“阿桔猜到了吗?说说,猜对了伯母还有礼物给你,猜错了,回头你送伯母一盆自己养的兰花,如何?”

到了约定之日,陈平早早赶车过来接人。

阿桔没说话,扭头催他:“洗脸水很快备好,还请赵公子去院中等候,别让旁人误会。”

转眼便到了初六这日。

林重九属羊。

柳氏目送他们出门,回到厨房淘米生火。

孟仲景死死盯着那簇兰花,阿桔最喜欢兰花,也喜欢在贴身物件上绣兰花。

前面阿桔把箩筐放下,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纳闷回头,见两人朝相反方向去了,刚要喊他们不要走太远,余光里突然冒出来一道身影,她吓得转身去看,却是孟仲景。

整整一天都不断有村人过来看热闹,林家院子里闹哄哄的,直到黄昏才消停下来。

孟仲景还当那边羞答答不肯给他看的姑娘是未婚妻,心头紧张又欢喜,不错眼珠地看着她身影。晚风吹拂,她衣裙轻曳,柳腰纤细身姿婀娜,说不出来的好看。

“兰容,兰容,我真想把你化入骨血,让你看看我的心。”水声激荡中,他抱紧她,在她耳边喃喃。

孟仲景有些愣:“她见我干啥?”

如娘低头落泪:“就是方才,被他追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阿桔脑袋快垂到胸口了,摇头不语。

“不必,小九好好练武,下个月我再教你!”赵沉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林竹可没料到随口一句竟换来这么一顿训斥,很是委屈地道:“我随便问问,大姐你生什么气啊?”

林重九想了想,有点懂了,立即保证道:“赵大哥放心,我谁也不告诉,就说一直在跟你学本事!”

就算是误会,也是她的家人弄出来的,她想三言两语就打发他走再背地里嘲笑他自以为是?

赵沉顿足朝她行礼:“伯母言重了,我跟小九有缘,举手之劳而已,伯母切莫再提。”

衣袍是上好的杭绸,清凉细腻,如水中他抱她时碰到的肌肤。

打着打着眼圈慢慢红了。

林重九马上信了,乖乖跟在男人后头。

“不想……”

阿桔见他们朝南边跑而不是去北边,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