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不想,但真见到了人,阿桔不得不承认,论容貌,秦氏要比宁氏略胜一筹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将人抱到炕沿上,看出她想穿鞋,便蹲在那里,捡起鞋子帮她穿。

轻轻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外面越来越静。阿桔好奇的挑开帘子,就见外面又变成了连片的庄稼地,前方不远处有座整齐的宅院,门墙外面栽种着杨柳,树叶早已落光,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幸好身边有温暖的胸膛。

“紫莹,这两天你仔细盯着点,看看侯爷准备让大爷夫妻住哪个院子。”秦氏语气轻快地吩咐道,“大爷在外面住了那么多年,难得回来,我身为嫡母,得好好备份礼才是。”

两人没看多久便坐回了宁氏身边,饭菜上来,一家三口心情愉快地用饭。

赵沉摇头失笑,这个小姨子,古灵精怪的,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

赵沉诧异她的清醒,将人往上提了提,两人脸对脸。

哪怕是成亲当晚赵沉要了她再得意洋洋地逼她跟他走,都比这样的算计更让她好受。他逼她,她大不了当成被狗咬了一次,请他休妻,两人再也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她又动了心,又喜欢错了人,他走之前还要在她心上插一刀子……

寒风呼啸,赵允廷身在京城,心里却惦记着登州的妻子。

昨晚他虽然还是只像头一晚那样闹她,但两人百般亲密,阿桔已经有些习惯了,脸红还是会脸红,却不再徒劳推他,眨着一双美眸看远处蓝天,小声道:“不冷,这点风算什么,再过一个月风才叫大呢,出门脸上就僵住。”再说被他这样抱着,她还嫌热呢。

赵沉望着她背影,仔细回想刚刚她的每一个表情,明明之前都是羞答答的,提到让丫鬟帮他穿衣服她就不高兴了,也不是不高兴,而是突然很平静,像面对陌生人一样疏离。是喊丫鬟服侍他的这个念头让她疏远他了?换句话说,她不愿让丫鬟服侍他,不愿让旁的女人亲近他?

昨晚笑闹过后,赵沉抱着她说了很多话,问她喜欢吃什么做什么,也跟她说他的喜好,说着说着就欺上来亲一番,一次比一次停留地时间长,最后她觉得嘴唇有些疼了,不得不求他,他才放了她,搂着她睡下。半夜他不知怎么又醒了,第一次只是搂着她亲,第二次就不老实了,拉着她手往下送。阿桔这辈子都没有那么慌过,可他在她耳边喃喃说着他的难受,还说她不帮他他就忍不住了,她有什么选择?

“绿云手巧,以后就由她给奶奶梳头上妆吧?”蒋嬷嬷站在一旁解释道。两个丫鬟都是她一手调教的,绿云性子静稳重妥帖,适合在屋里伺候主子,翠玉天生一副讨人喜欢的笑脸,人也机灵活泛,往后就由她去外面打听消息。

“站住!”

但再不喜,二人婚事已定,她终将是他的妻子,不出意外两人会一起过一辈子。

赵家那边不说,阿桔也要打扮一番。

阿桔赌不起。或许她再也不会像当初喜欢孟仲景那般喜欢谁,被伤到了也不会太伤心,却不想再经历一次背叛。因而赵沉这样的人物,她不敢嫁。

他不惹她,他就轻轻地品她唇,这样的宁静亲昵,魂都快飘了起来,飘着飘着意识不清楚了,他闭上眼睛准备讨要更多……她却在此时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那声音飘入他耳中,赵沉立即退开,屏气凝神,确定她没有醒,他慢慢挪回去,紧紧抱着她,望着黑暗里的山壁平复。

两人再次坐了下去,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起来。

阿桔总算稍微安了心。

阿桔进屋就瞥见那个青衣丫鬟手中的兰花了,碍于规矩没有多看,但屋中多了的淡淡香气不时分散着她的注意力。此时兰花被端到身前,香气更浓,她克制住马上扭头的冲动,先道谢,才转了过去。

柳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世上那么多大道理,说起来容易,能真正想通的有几个?女儿才十五岁,小时候跟孟仲景一起玩,十二岁时被人花言巧语骗了心,定亲后更是早早把嫁妆准备好了,临成亲前却突然出了这糟心事。别说一个小姑娘,就是她这个当娘的,若哪天林贤领个女人回来,她未必能做到长女这样平静,在长辈面前什么苦都不提。

林重九看看他沾了污迹的衣服,马上去了。

阿桔脸上一冷,对着书桌道:“这个不用你管,如果他问你,你就说我直接把信烧了,根本没看。他还想再送,你不接就是。”既然他装成君子,她就不信他会直接登门纠缠。

林竹当然大声骂他。

林家夫妻早早醒了,躺在被窝说闲话,等睡意彻底没了,起身穿衣。

孟仲景握紧双手,抓起两把碎石,恨声问他:“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都告诉林叔?”

距离并不远,阿桔正好不想跟如娘在一起,便让如娘帮她看着弟弟,自己去了那边。

柳氏好笑地摸摸他脑袋,扭头对王家媳妇道:“这是人家赵公子特意送我们的,卖了多不合适,养着给孩子们玩吧。”又低头吩咐林重九:“既然你想养,以后就由你去折树枝喂它,不许偷懒!”

远处传来脚步声,三人一起看去,如娘扫一眼便急急扭过头,状似羞涩。

宁氏便吩咐低头跟在后面的问梅去备热水。

结结巴巴还没说完,里面传来林竹的声音。孟仲景连忙放手,阿桔也尴尬地想避开,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林竹阴阳怪气道:“孟大哥,何姑娘非要见你呢,你快进去吧!”

真的很细,不堪一握。

阿桔不得不抬眼看他,目光才对上,脸又红了。

是个男人,都能看懂听懂他的意思。

“大姐,你好像很不希望赵公子来咱们家啊?”林竹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抱着她胳膊道。

他理由找的冠冕堂皇,林重九当然不会反对,热情地介绍自己的家人。

贴上了,比梦里还要湿润饱满,他顺势含住,所有愤怒都被悸动取代。

他谦谦有礼,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林贤回礼道:“赵公子亲至便已令寒舍蓬荜生辉,何须破费?”说着给他介绍孟仲景:“这是我准女婿,姓孟,名仲景,去年跟长女定的亲,赵公子是贵人,我特意叫他过来也开开眼界。”

月光漫进纱窗,皎洁如水,他却置身难灭欲火,越想越热。

她一把擦了脸,让林竹把水倒了,绷着脸站在门口等姐弟俩走近,眼睛瞪着林重九嘴上问阿桔:“今儿个是在哪找到的?”

“这……”林重九犹豫了。

“赵大哥,这样你是不是就是我师父了?那我带你去我们家吧,你跟我爹娘说,免得他们不信。”林重九随着赵沉往深水处走,认真地道。

三个孩子互相瞅瞅,有些腼腆地低下头。

曾经她盼着赵允廷听她一回,放了她,现在她不在意了,因为她有儿子。

谁料她……

小柳氏不知道母女三人心里的弯弯道道,扭头吩咐丫鬟去备马车,然后走到两个外甥女面前,又细细打量一番,赞道:“真好看,确实该好好打扮打扮。唉,我跟你们娘像你们这般年岁的时候,家里没钱,只能眼巴巴羡慕旁人家的孩子。现在姨母年纪大了不适合穿那些鲜艳衣裳,幸好还有你们俩,姨母要把你们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柳家姑娘个个都是美人!”外甥女不姓柳,但她们体内有柳家的血,容貌也随长姐的多,便也算是柳家姑娘。

红木圆凳上摆了一盆吊兰,碧绿的兰叶丛中开了六瓣白色小花,素雅清新。

“阿竹,肚子舒服点了吗?”洗完手,阿桔从东厢房拿了三颗干枣过来,递给躺在炕头的妹妹。

临近晌午,日头确实毒辣,白晃晃刺眼。土路两旁栽了两溜杨树,阿桔便专门沿着树荫走。道上爬满了小虫,是拔麦子时特有的,见惯了并不觉得可怕,只是回头洗鞋底时有些费事。

宁氏没有管他,自己坐了起来。

赵允廷真的看着宁氏梳洗完毕才起身走了,从衣柜后面的密道走的。她现在名义上是长子的义母,他总不能大摇大摆从正门走。

人走了,问梅端了一碗汤送了进来,宁氏赏玩屋里的两盆兰花,汤水温度刚刚好,她端了碗,轻轻吹了吹,慢慢地喝完了。

此时阿桔跟赵沉正在荣寿堂给太夫人请安,赵允廷秦氏并赵清等人都在。除了赵允廷上朝时忙碌,一家人都要到这边陪太夫人一起用。

太夫人也给长孙长媳准备了位子。

赵沉却拒了,“祖母,义母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些年我全靠义母照顾才能活下来。回来路上义母再三叮嘱我到了府里不必再去陪她用饭,可承远不去的话心中有愧。以后每日早晚我们都会来给祖母请安尽孝,一日三餐还是去义母那边用吧,如此祖母身边有父亲二弟妹妹相陪,义母也免了孤苦,恩义两全。”

太夫人的脸当即冷了下来,“这算什么规矩?别说只是义母,就算是你生母再世,也没有这种道理。你真担心她受了冷落,我便给她设个席位,让她同咱们一家进餐。”

宁氏个贱人,撺掇长孙过去,不就是为了重新在赵家占一席之地吗?既然她想,她就给她脸面,让她亲眼看看正妻之位被秦氏所占。儿子再喜欢她又如何,也娶了被人,也纳了姨娘,跟她们生了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