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走在前面,陈平赶车,后面马车里坐着翠玉,帮忙看着一车礼品。

阿桔垂下眼眸,尽量平静地道:“该起来了,我先去外面洗漱,顺便喊锦书她们进来服侍你更衣吧。”真是,被他缠着的时候就忘了那些,现在醒了,又要面对两人身份的差别,阿桔莫名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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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发饰太多,蒋嬷嬷帮她取下来的时候,阿桔便默默打量这间屋子。

他满不在乎,赵允廷却心生惋惜:“你真是太心急了,等到明年侯府设宴,那多热闹。”

赵沉无疑不是个君子。退亲前他的冒犯挑衅,退亲后他的设计逼嫁,都难以让人喜欢他。

柳氏点头附和。新女婿生得玉树临风,家世好人品好,别提村里那些姑娘,放她年轻那会儿,如果有个这样的人物跟林贤一起来家里提亲,柳氏都没有十足把握自己会选现在的丈夫……

她不是铁石心肠。没有男人如此对过她,或许以前孟仲景也想这样对她好,但他老实守礼,想不到也没有机会跟她过于亲密。如今赵沉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宛如暖玉,碰上就不想离开,挨得太近,闻到似有若无的香。她就是开在深夜的兰花,不用挑起灯笼照看,光是这样碰着闻着,他这个赏兰人都醉了。

阿桔的心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这人要做什么?

午饭做好了,林重九还没有回来。

阿桔无奈看她一眼,催她快去收拾。

如果如娘比她好看,她或许更容易放下,就因为如娘不如她,她才觉得委屈。那么多年青梅竹马,就比不得一件衣裳一个晚上?

林重九担忧地问赵沉:“赵大哥,母鹿怎么不照顾它孩子啊?”

阿桔没生弟弟的气,一个个的都欺负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她要怪也怪他们。

阿桔摸摸弟弟脑袋,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竹雕笔筒递给他,“给,以后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这样的她,他更喜欢了,却也更心疼。

“你不信?”赵沉笑着问他,“那你知道明日阿桔姨父姨母也会过来吗?你觉得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看你这个旧的准女婿,还是看我这个新的?不过你不信也好,届时你我站在一起,相信阿桔家人亲眷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如娘却还是跟在他们后面,有些讨好地道:“其实是我想出去走走,大姑娘就让我一起去吧?”

那是一只比普通山羊略大的母鹿,毛色棕黄间杂着圆圆的白色斑点,好看极了。或许是周围人太多,它紧张地卧在树下,脑袋耳朵不安地转动,眼里是害怕防备,跟孩子似的灵动,让人想亲近它。

夏日出门纳凉的人本来就多,孟仲景兄弟俩也在外面待着。孟仲达远远瞧见林竹姐仨朝村北去了,赶紧撺掇孟仲景:“大哥,你看,嫂子他们去那边散步了,咱们也过去看看?”

赵沉识趣地走了。

孟仲景哪知道姑娘家的小心思,老实巴交把三钱碎银子拿了出来:“上次买东西省了点,我悄悄攒着呢,等着,等着成亲后交给你……”声音越来越低,目光热切地盯着阿桔。他跟弟弟秋冬会去镇上干活,赚的钱大部分给父亲,他自己留点等着给她当私房钱。

她还是清白身,他看起来也老实,她自信能获得他疼爱,再加上身上的百两银子,婚后日子定能和顺。至于卖身契,只要她把事情办妥,赵公子那样的人,绝不会食言。

那里,他还没有碰过,却被人先尝了。

孟仲景错愕地看他。男人侧脸对他,那容貌绝俗,那气度清冷,即便他嘴角噙着笑。

经过上次那件事,她一直提心吊胆,怕那人再来家里纠缠,弟弟去见他的日子,便是她过的最煎熬的时候。接连两次他都没有动静,阿桔稍微放了心,可是今天,她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那人不来自家,到底是放弃了,还是没有机会来?如果是后者,这次他一定不会错过,只要下雨,他就有借口来自家避雨。

赵沉朝他招招手,笑道:“我还知道是你二姐让你打听我是否成亲的,是不是?”他开始以为她是故作姿态,可她抓得那么狠,眼神那么愤怒,哭得那么绝望,不可能是装的。其实在他进了书房看到她防备的眼神时,就该猜到了。

“我不觉得是低就。”赵沉不为所动,依然自说自的:“男儿顶天立地,我碰了你,便要负责。”

上了一个小坡,林重九指着自家后院道:“赵大哥,那便是我家了,我爹他们肯定都在等着咱们呢!”

他从水里出来,看见她呆呆地站在河边,穿着他的衣袍。她肩膀肯定比他的窄,所以圆领下露出了她大片肌肤,修长美丽的脖颈,单薄精致的锁骨。她小腿也露着,白白嫩嫩像两截玉柱,可惜没等他细看,她就逃了。林风仿佛知道他想看,将衣摆吹起,露出更多,却只给看一眼又遮了起来,越发惹人遐思。

林重九点头,困惑地看她:“大姐你怎么了?”好像很震惊的样子。

阿桔连忙低头,再也不敢乱看。

赵沉略微沉吟:“我最多只能教你半年,明年便会离开此地。”乡野之地宁静平和,可惜不是他想要的。

阿桔看着吊兰不说话。

宁氏继续看花,唇角勾起似有似无淡淡冷笑:“他说是他亲自选的,单看女方身份,跟你现在的身份也挺配,毕竟你只是个不为父亲所喜自小养在乡下的侯府嫡长子,真正的豪门贵女,定看不上你。”

她声音轻柔,赵沉到底隔了一定距离,并听不清楚,只能看见她红唇启合。

小柳氏也要去:“你们去买什么啊?”

阿桔为长,当然要看着几个小的,其中周兰生小小年纪便沉稳懂事,主动跟在她身边,林重九也很听话,最不让她放心的反而是妹妹林竹。进铺面前阿桔索性问林竹:“你想先从哪边看?”问好了大家一起去,免得逛着逛着妹妹跑没影了。

柳氏跟大女儿感慨:“我跟你爹都是勤快人,你跟小九都随我们,真不知你二妹怎么就那么懒。哼,都说生孩子时,除了产婆,谁第一个进去看孩子,小孩子性子便会随谁,当年娘生你二妹就是你姨母最先进来的,果然阿竹跟她一样懒!”

柳氏拿她没辙,迅速回了厨房,对大女儿道:“阿桔你妹妹真肚子疼,那你替娘走一趟吧。傻丫头别多想,这会儿大家都忙着收麦,有那家里人手不够的,女儿准女婿一起下地干活都没人说啥。咱们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的,当年我跟你爹……”

心事被看破,赵沉有些尴尬,可夫妻俩的事,他也不想劳烦母亲挂念,起身道:“娘你歇歇吧,我,今天就跟她说,万一儿子没哄好她,明天娘再帮我劝劝。”

宁氏笑着点头。

赵沉转身走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有细小的雪花落在他脸上,迅速化成水,凉丝丝的。

赵沉发了会儿呆,抬脚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踏进屋门时,雪花已经大了。

阿桔还在睡着,蒋嬷嬷跟绿云守在外间。听到脚步声,蒋嬷嬷马上就猜到是赵沉回来了,迅速下了榻,还没出去赵沉已经走了进来,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出声,朝内室扬了扬下巴。

蒋嬷嬷轻声答道:“奶奶还睡着,再过两刻钟才醒呢。”

赵沉解下斗篷递给她,“嬷嬷在这里看着,别让旁人靠近这边。”说完直接进去了。

蒋嬷嬷第一次得赵沉如此吩咐,知道两个主子肯定有大事要商量,立即朝绿云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坐到堂屋门口,假装看雪,实则盯着走廊里任何可能靠近的人影。

雪花簌簌地飘落,地上很快就蒙了一层白。

与外间相比,内屋更温暖几分,上好的银霜炭无烟无味,圆凳上两盆寒兰一盆皎洁如雪一盆鹅黄明丽,一眼过去赏心悦目。

但赵沉只是进屋时无意朝那边瞥了一眼,转瞬目光就落在了开在炕头大红棉被里的那朵兰花上。

她安安静静睡着,俏脸红扑扑的,一只小手淘气地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五指纤纤,指甲上的蔻丹早被她洗去,露出原本微粉的整洁指甲,底下弯月状的白招人喜爱。赵沉忍不住想握住这只小手,只是才要碰上,忽的又缩了回来,他手还凉着,冰醒她多不好。

收回手,赵沉靠在炕沿上,悄悄脱了靴子,然后把被她摆在一旁的枕头拎了过来,轻轻在阿桔身边躺下。脚底有些凉,他小心翼翼探到被窝里,就在边上占了一点地方,免得碰到她。姿势摆舒服了,赵沉默默地瞧着熟睡的妻子,思绪渐远。

怎么跟她说?